墨竹看着林芷那双虽然疲惫却无比坚定的眼神，一咬牙：“好！我想办法！库房那边管事的，我以前帮过她忙……我试试！”她放下药碗，转身就跑了出去。
林芷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痛苦，集中精神回忆。林家药冢……密道……离火纹……春桃……那张警告纸条……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翻腾。
沈栖迟说甬道尽头是死路？血迹消失以后侍卫就失踪了？那地方肯定有古怪！她得想办法知道更多！
傍晚，沈栖迟踏进小院。他身后跟着周管事。
宋微正在外间熬药，见状连忙行礼：“王爷。”
沈栖迟微微颔首，目光直接投向里间的床榻：“她怎么样？”
“寒气与毒相持，暂无大碍。”宋微忧心忡忡，“但随时……”
“知道了。”沈栖迟打断他，径直走了进去。
林芷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如雪，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裹着厚厚的被子，但身体的寒气似乎让被子都变得冰冷。
然而，当沈栖迟走进来时，她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虚弱或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王爷。”她主动开口，声音嘶哑却平稳。
沈栖迟在她床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眉峰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看来宋微跟你说了不少。”
“说了我只能撑三个月。”林芷直视着他，“也说了我体内的毒素靠寒气压制着。”
“所以？”沈栖迟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所以，想榨干我这三个月的价值，王爷得让我‘有用’起来。”林芷语出惊人，“躺着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沈栖迟眼神微眯：“你想怎么样？”
“我想知道甬道里的一切。”林芷毫不退缩，“血迹消失的具体位置，打斗痕迹的细节……还有，那条甬道周围石壁的纹路、孔洞，任何一点异常。王爷既然派人下去过，总该有看到的东西。”
她的大脑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她要分析，要推演。
周管事在后面听着，暗自心惊。这阿芷姑娘，胆子真大！竟敢跟王爷谈条件？
沈栖迟凝视着林芷，她的要求很明确，也很聪明，她要用自己的脑子换信息。
“周盛。”他开口。
“属下在！”周管事立刻上前。
“把你们在甬道尽头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她。任何细节，不许遗漏。”沈栖迟下令。
“是！”周管事领命，不敢怠慢，仔细回忆起来：“回姑娘，那甬道不算长，下去大概30丈不到就是尽头，血迹到墙根下那一小滩就彻底没了。打斗痕迹……”
他顿了顿，“刀痕主要在靠墙的地面和墙上，很杂乱，看起来像是被人逼到死角后拼命反抗。
碎布片是深蓝色的，正是我们侍卫服袖口内衬的料子，大概……指甲盖这么大一块，沾着血。”
林芷听得极其专注，脑子里飞快地构建画面： “墙上有缝隙吗？或者……敲起来声音不同的地方？”她追问。
周管事摇头：“当时情况紧迫，王爷下令搜查过墙面和地面，没有暗门夹层的声音。缝隙……只有些很小的石缝，连手指都插不进去。”
林芷眉头紧锁。实心墙？人被逼到死角反抗，然后消失了？这怎么可能！除非……那堵墙本身有问题？或者……那里有比暗门更邪门的东西？
“王爷，”林芷抬眼看向沈栖迟，眼神锐利，“那地方，必须再探一次！那里绝对有问题！也许……那就是‘死门’？”
沈栖迟看着她，沉默片刻。“你现在这样子，能做什么？”
“我现在做不了什么，”林芷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我的脑子能动。王爷再探，带上我说的线索去查，总比盲目下去强。我的命，赌在王爷能找到解法上。王爷想要的秘密，也系在那条死路上。我们都需要它打开！”
沈栖迟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单薄的身体。终于，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周盛，明日带几个懂机关的人下去，重点查那堵死墙，一寸一寸地敲，一丝缝隙都不要放过。再带几条狗下去，嗅嗅血迹尽头的气味残留。”
“是，王爷。”周管事精神一振。
“你，”沈栖迟的目光回到林芷脸上，“最好祈祷你的脑子够用，能撑到我们找到点有用的东西。”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林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冷汗已经浸湿了里衣。刚才那番对话非常耗神。
但她赌赢了第一步！沈栖迟需要她的“脑子”。
墨竹这时候偷偷溜了进来，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落满灰尘的旧账册，脸上还沾着灰。
“姑…姑娘！我找来了！库房最底下翻出来的，管事的差点没让我搬！”
林芷看着那几本厚重的账册，身体被禁锢在床上，但她的战场，才刚刚铺开！
“墨竹，”她声音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亮，“帮我点灯。”
油灯的光晕在账册泛黄的纸页上跳动，林芷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和身体的虚弱，一页页艰难地翻看着墨竹找来的旧账册。
手指冻得僵硬，几乎不听使唤，但她眼神十分专注。
这些账册枯燥繁杂，大多是药材进出、银钱流水。墨竹在旁边帮忙翻页，看着林芷苍白的侧脸，既心疼又佩服。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芷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是精力过度消耗的征兆。体内的寒意和剧毒似乎在蠢蠢欲动，警告她不要妄动。
“姑娘，要不歇会儿吧？”墨竹小声劝道。
“再……再看看……”林芷声音虚弱，但目光依旧钉在账册上。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一页边缘磨损严重的记录上。
“弘安十七年……冬月……修缮宗祠……耗银两百八十两……”她轻声念着，眉头微蹙。
弘安十七年，那是她祖父林老太爷主事的年代，修缮宗祠？林家宗祠并不大，这花费在当时不算小数目。
而且……冬月修缮，天寒地冻，不是动土的好时节。
她忍着不适，继续往下看明细：“……购青冈石料十五方……请‘天工坊’匠人三名，工费纹银六十两……特殊耗材：玄圭玉粉两斤，耗银百两……”
玄圭玉粉？林芷心头猛地一跳！这名字十分罕见，玄圭，古时测日影的玉器，象征天地方位。
林家修缮宗祠，要这种象征天象的东西做什么？还花了整整一百两银子！这比石料和匠人工钱加起来都贵！
她立刻翻到后面几页，果然又在另一年的修缮记录里看到了“玄圭玉粉”的条目，只是用量很少。
而那条记录的后面，跟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备注：“……依星图方位，嵌于坤位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