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木师尊关于法则本质的阐述,如同在陈三七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维度法则、物质法则的区分,以及因果之道的罕见与强大,都让他心潮澎湃,同时也感到了前路的浩瀚与艰险。
他望着蒲团上那道凝实而神秘的虚影,一个更大胆的疑问涌上心头。他斟酌着语句,带着敬畏与求知,恭敬地问道:“师尊,弟子斗胆……能否感知一下,您所执掌的‘道’?”
他想知道,同样是维度法则,这位深不可测的师尊,所走的又是怎样一条道路?这或许能让他对维度法则的广袤与多样性,有一个更直观的认知。
道木虚影静默了片刻,那看不清面容的头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审视着陈三七的决心与承受能力。
“可。”
一个字吐出,简单而直接。
下一刹那,也未见道木有任何掐诀念咒的动作,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妙而古老的道韵,便自他那凝实的虚影之上,悄然弥漫开来。
这道韵并不霸道,没有因果之力那种牵动万物联系的诡异,也没有金之法则那种锋芒毕露的锐利。它如同无声流淌的溪水,悄然浸润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就在这道韵触及陈三七感知的瞬间,他浑身的寒毛都几乎要倒竖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十三分的不对劲!
他的肉眼分明清晰地看到,师尊道木依旧盘坐在那个灰色的蒲团之上,虚影凝实,位置没有丝毫改变。
但是,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那个蒲团之上,竟然变得空空如也!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只是一片虚无!神识扫过,如同扫过一片绝对的空洞,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无”!
“这……?!”陈三七心中巨震,下意识地催动了初步领悟的因果感知。
当他以因果视角“看”向那道木原本所在的位置时,所“见”的景象更是让他头皮发麻,思维都几乎停滞!
在那里,他看不到清晰的、属于“道木”这个存在的完整因果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极其虚幻、飘渺,仿佛随时都会断裂的丝线。而这条丝线,并非唯一!它仿佛由无数根更细微的、代表着不同片段、不同存在状态的丝线强行捻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虚幻的主体!
顺着这些细微的丝线追溯,陈三七的“视线”仿佛被强行拉扯,穿透了某种无形的壁垒。他“看”到了——无数个“道木”的虚影!
有年少时意气风发的道木,有中年时沉稳内敛的道木,有垂暮时沧桑睿智的道木……这些虚影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地流动、变幻、生灭!它们仿佛存在于不同的时间节点,代表着过去、现在,甚至……一些模糊不清、代表着未来无数的可能性的片段!
过去、现在、未来……无数时间线上的身影,共同构成了眼前这看似唯一的“存在”!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眩晕感袭来,陈三七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连忙切断了因果感知,不敢再看。仅仅是这惊鸿一瞥,就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灵魂都传来一阵虚弱感。
时间!!!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
师尊的道,竟然是时间!同样是凌驾于物质法则之上的维度法则!而且是比因果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的时间法则!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万年。那道奇妙的、令人迷失的时间道韵如同潮水般退去,消散无踪。
蒲团上,道木的虚影依旧凝实,仿佛刚才那颠覆认知的一幕从未发生。
“我的‘道’,是时间。”
道木的声音依旧平淡,确认了陈三七那惊骇的猜测。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陈三七心中一沉。
“但是,我无法传授给你。”道木直言不讳,“甚至,我都无法向你讲述,什么是时间。”
“时间的本质,无法用言语描述,无法用神识传递。它需要你用自身的生命去体验,用你的道心去感悟,在无数的可能性与流逝中去捕捉那一丝属于自己的灵光。”
“我唯一能做的,仅仅也只能是将我自身修炼过程中走过的弯路、积累的经验、以及一些笨拙的体悟方式,传授给你作为参考。”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维度法则修行者共同的无奈与决绝:“记住,纵使你我有朝一日,领悟了同一种维度法则,你的‘道’,也只能由你自己去走。我的经验,对你而言,最多是一张潦草的地图,或许能帮你避开一些显而易见的陷阱,但真正的路径,需要你用双脚去丈量,用心去开辟。模仿,永远无法超越,甚至可能走入歧途,万劫不复。”
“明白了吗?”
陈三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一丝明悟带来的沉重,恭敬地躬身:“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他明白了,从这一刻起,他真正需要依靠的,唯有自己。
道木微微颔首,似乎对陈三七的态度颇为满意。随即,他话锋一转,开始交代起内门弟子的事务。
“既入内门,便需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主要为宗门获取资源,包括勘探未知星域、镇守重要矿脉或前哨、参与对血魂殿等敌对势力的征战、乃至探索某些上古遗迹等。任务形式多样,危险程度不一,届时宗门会发布任务,你可自行选择接取。”
“与之相应的,是宗门提供的资源扶持。”道木列举道,“作为内门弟子,你每年可获得宗门固定发放的五十块中品灵石。完成任务获得的宗门贡献,其价值与兑换权限,也远非外门可比。你可凭贡献兑换更高深的功法、秘术、丹药、法宝,乃至请求宗门强者指点。”
他特意强调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内门弟子的身份,对于你自身的附属文明,有着极大的裨益。宗门掌握的许多非核心,但对低级文明而言至关重要的科技资料、基础功法、资源渠道,都会对内门弟子所在的文明开放更高的权限。这能极大地加速你故土文明的成长进程。”
陈三七闻言,心中了然。这才是他迫切需要的!地球文明的发展,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有了内门弟子这层身份和相应的资源倾斜,地球便能更快地在银河系中站稳脚跟。他再次拱手,由衷言谢:“多谢师尊提点,弟子明白了。”
交代完这些义务,道木终于将话题引回了修炼正途。
“我修炼时间法则的方式,或许对你感悟因果,能有一丝借鉴。”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追忆与玄奥,“我们,随时都身在时间之中。光锥之内,皆是命运。”
“无时无刻,我们都在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如同呼吸般自然。然而,当你真正想去捕捉它、理解它、掌控它时,却发现它如同指尖流沙,无踪无迹,无法把握。”
“我所捕捉到的那一丝时间痕迹的契机……”道木的虚影似乎微微抬头,望向了殿顶那无尽的阴影,仿佛能穿透层层空间,看到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在宗门仙器——‘泯’的周边感受到的。”
“泯?”陈三七心中一动,想起了初入内门时,在那充斥苍穹的巨大光环中央,所见的无尽深邃的黑暗。
“你既已见过,便当知晓。”道木似乎知道他所想,“‘泯’所在的具置,乃是银河系中心黑洞的视界边缘极限位置。在那个地方,从外界观测,时间流速近乎停滞。”
陈三七立刻以科学思维理解:强大的引力场导致时间极度膨胀,外界观察者会看到靠近黑洞视界的物体动作无限缓慢。
但道木接下来的话,却颠覆了这个认知!
“但是,当我们身处‘泯’之侧时,我们自身所经历的时间流速,却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什么?”陈三七愕然。这违背了他所知的广义相对论!
“便如同我们此刻所处的情况一样。”道木的虚影轻轻波动了一下,“你现在所见到的‘我’,并非本尊,仅仅是一缕依附于特殊载体、承载了我部分意识与力量的神念分身。而我的本尊,连同宗门绝大多数的巅峰强者,皆无法离开‘泯’之周边。”
一个惊人的真相被揭开!
“在外界看来,我们似乎是利用了‘泯’的能力,停滞了自身的时间,从而延寿了无数岁月。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道木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是外界观测我们的‘视角’。‘泯’扭曲了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使得在外界看来,我们的时间近乎停止。但我们自身所经历的时间,依旧在一刻不停地向前流逝!”
“我们,依旧会有寿元大限。而那个大限到来之时,便是我们必须离开‘泯’的时候。因为我们的寿命,是基于我们自身真实经历的时间来计算的。”
道木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禁忌的味道:“甚至,我们连派出的神念分身,在任务结束后,都无法回收回归本尊。”
“为何?”陈三七下意识地问。
“因为那样,就违背了时间法则!”道木的声音斩钉截铁,“分身在外界经历了时间流逝,若将其收回,两个不同时间流速下经历的‘信息’强行融合,时间的作用就会瞬间、彻底地作用在本尊之上!其结果便是——我的本尊,可能会在瞬息之间,如同渡过了万年,乃至十万年之久!即刻……身殒道消!”
陈三七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时间法则的反噬,竟然恐怖如斯!
“所以,”道木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语气恢复了平淡,“此刻我的这一缕神念分身收你为徒,我的本尊,并不知晓。”
“而此刻,若想让本尊知晓此间发生的一切,唯有通过……维度法则。”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陈三七,“将此处发生的信息,用法则之力,直接传递、‘烙印’到处于不同时间流速下的本尊意识之中。这,便是我感悟、运用时间法则的途径之一。”
“物质法则,在维度所掌控的框架之下运行。而维度法则,各有其玄妙莫测之处。时间玄妙,空间无痕,命运不显,因果无踪……如何运用,存乎一心。”
这番深入浅出,却又蕴含着惊天秘辛的讲解,让陈三七对维度法则的认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深深行礼,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结束了与师尊的交流,陈三七退出了这座古朴的大殿。根据师尊留下的一丝指引,他驾驭遁光,来到了属于他的——第九峰。
与他想象中仙气缭绕、殿宇林立的景象不同,第九峰显得异常……原始。
整座山峰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古树参天,藤蔓缠绕,奇花异草遍地丛生。这些植物的生长看似杂乱无章,但以陈三七如今的神识敏锐度,却能隐隐感觉到,它们似乎暗合某种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自然阵法。只是这阵法浑然天成,与整座山峰的地势灵气完美融合,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看不出具体玄妙,只觉得身处其中,心神都仿佛被洗涤,变得异常宁静,与天地自然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更让他有些无语的是,他神识扫过整座山峰,除了他自己,竟然再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的气息!只有一些普通的山鸡、野兔、林鹿等小动物,在林间溪边自在生活,给这片原始的静谧增添了几分生机。
“师尊这第九峰……还真是‘清净’啊。”陈三七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无人打扰,正适合他静心修炼,钻研因果之道。
他驾驭遁光,在山峰间穿梭,最终在半山腰一处背靠山崖、面朝云海、旁有清溪流淌的平台上落了下来。此地灵气虽不如主峰那般浓郁逼人,却更加精纯温和,与他体内恒星元婴的属性隐隐相合,让他感到十分舒适。
“便是此处了。”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体内那幼童般的蓝色元婴睁开双眼,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神念之力透体而出!
无需动手,无需斧凿。神念如无形的大手,笼罩住平台一侧的几棵古树和地面的岩石。
只见那些树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弯曲、折断、拼接;地面的岩石被精准地切割、抬起、垒砌……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无声无息,却充满了一种掌控规则的流畅感。
不过瞬息之间,一座完全由原木与青石构建的、古朴而坚固的小木屋,便悄然出现在了这云雾缭绕的山崖之畔,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它本就生长于此。
陈三七推开简陋的木门,走了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蒲团,但却充满了自然的韵味与安心之感。
他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里,以后便是我的洞府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落地生根的坚定。新的修行之路,将在这座无人的第九峰上,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