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梦依偎在母亲鲜参怀里,说着很多事情。鲜参忽然轻轻抚上女儿的小腹,眼中满是期待:
“女帝都有了身孕,我家蚩梦什么时候也给老妈生个小蚩梦呀?”
“哎呀老妈~”
蚩梦羞得直往母亲怀里钻,
“这种事,我哪知道嘛。”
一旁的蚩离看着母女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时光荏苒,转眼间小姑娘已为人妇,自己也快要抱上外孙了。
…
寝殿内,李茂贞抱着婴儿爱不释手,与女帝叙话良久,眉眼间尽是难得的柔和。而林远则被这位大舅哥毫不客气地“请”出了殿门。
…
偏殿廊下,耶律质舞独自望着夜空出神。田雨馨轻步走近,柔声问道:
“王妃?您怎么了?”
“这里很好,”
耶律质舞轻声说,
“可是,我想漠北了。”
…
钟府书房,烛火摇曳。钟小葵正独自翻阅锦衣卫密报,忽闻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葵,你这府里怎么连个侍女都没有?”
林远笑吟吟地站在窗外。
“殿下?”
钟小葵连忙起身相迎,
“快请进。”
她端正坐着,解释道:
“我不喜人多,独自一人反倒自在。”
“那吃喝谁来照料?”
“自己动手便是。”
“不必如此俭省。你的俸禄若是不够,大可多雇些人手,也能帮扶些贫苦女子。”
“我知道,只是俸禄确实不宽裕。”
钟小葵起身从柜中取出一只木盒,轻轻放在案上:
“这是我积攒许久的俸禄。殿下上次在朝堂说需要三十两银子,这里,有二十两。”
林远怔住了:
“钟小葵,你这是何苦?你月俸才三两。”
“是我心甘情愿的。”
烛光下,她唇角微扬,那笑意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我跟随殿下多年,无家无眷,心中,只装着殿下一人。”
“钟小葵,我觉得,对不住你。”
“为何这么说?”
林远痛苦地扶住额角:
“你心里只有我,可我,给不了你同等的回应。”
“我说过的,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
幻音坊练武场上,姬如雪独自伫立,神色黯然。
“星云,连林远与女帝大婚你都不曾现身,你究竟在何处?”
“如雪,在想什么?”
林远与钟小葵并肩走来,钟小葵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浅笑。姬如雪见这情景,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在想那个混蛋为何不来。”
“我也想不通,”
林远摇头,
“张子凡顶着李嗣源的名号称帝,与陆林轩不便前来尚可理解。李星云这家伙虽不能明面现身,暗中道贺总是可以的。下次见面,定要让他尝尝断子绝孙脚的滋味。”
“噗嗤——”
姬如雪与钟小葵忍俊不禁。这人说话总没个正形。
姬如雪笑意退去:
“这时辰,你该在王府陪着女帝才是。”
“别提了,”
林远苦笑,
“被大舅哥赶出来了。他们兄妹叙话,蚩梦也在陪岳父岳母。”
姬如雪引二人入殿坐下,忽然问道:
“林远,你身边女人这么多,照顾得过来吗?”
“不多吧?不过说实话,有时确实头疼。去找蚩梦,女帝嫌我冷落她;陪了女帝,蚩梦又要闹脾气。还有质舞,日日缠着我陪她玩,累啊。”
姬如雪看了眼钟小葵:
“若再添一位,岂不更烦?”
“小葵最是懂事,”
林远温声道,
“她最懂我。”
钟小葵轻轻点头。
“这样,也很好。”
姬如雪微微一笑,
“至少,你对她们都是真心的。”
…
各地藩王陆续启程离去。这日送别时,张玄陵捧着酒葫芦深深一嗅,满脸陶醉。
“清早就饮酒?”
许幻一把夺过葫芦。
“就闻闻,就闻闻!”
张玄陵连忙赔笑,
“夫人,我们该回龙虎山了。我在这儿耽搁够久了。”
“你倒是待得惬意——在洛阳陪了凡儿那么久,又来长安住了这些日子,天师府不管了?”
“这不是要和小林子商议正事,顺便气气李茂贞嘛。”
张玄陵嘿嘿一笑,
“夫人,我们启程吧。”
登上马车,他还不忘探出身来,朝李茂贞高声喊道:
“老王八!你妹妹是我家媳妇,气不死你!”
“混账东西!”
李茂贞额角青筋暴起,紫霄剑瞬间出鞘,幸得左右急忙拦住。
“牛鼻子老道,气煞我也!”
李茂贞狠狠啐了一口,转而怒视林远,
“你为何偏要认这厮作义父!”
“大舅哥,您二位的陈年旧账,何必牵扯到我。”
“都是你惹的!”
一旁的女帝早已笑的花枝乱颤:
“王兄别生气,二老待我极好。”
…
数辆马车驶离长安,分道扬镳——张玄陵与许幻返回龙虎山,而林远则随蚩离一家南下娆疆。
“蛊王,您这法子当真可行?”
马车内,林远神色凝重。
“不敢说万无一失,”
蚩离抚须沉吟,
“天藏星已去寻李星云和侯卿,侯卿兄应当会赶往娆疆相助。”
他详细解释着以巫术配合泣血录的解毒构想,鲜参在一旁紧紧搂着蚩梦,眼中满是慈爱。
“终于能回娆疆啦!”
蚩梦兴奋地晃着母亲的胳膊,
“老妈,我要吃遍所有好吃的!”
“好,好,”
鲜参宠溺地笑道,
“老妈一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蚩梦笑嘻嘻地环住母亲的腰,蚩离看着妻女,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蛊王,”
林远忽然好奇,
“蚩梦是更像您年轻时,还是岳母年轻时?”
蚩离思索片刻,笑道:
“相貌倒都不太像,但这活泼贪吃的性子,活脱脱是鲜参年轻时的模样。”
紧随其后的马车里,千乌与钟小葵相对而坐。巴戈垂首缩在角落,面如死灰——若蛊王此法失败,她性命休矣。
谁也没有察觉,马车底盘下,一道黑影正紧紧附身其间,随着车队悄然南去。
…
漠北边境的密林外,阿姐晃着脑袋,一脸困惑:
“真嘞非要开店不可嘛?”
“这可是我们四大尸祖的愿望!”
降臣红发一甩,已是标准的漠北装扮,
“你管账,侯卿揽客,旱魃掌勺,再加上我的绝世容颜——定能财源广进!”
“那还等啥嘞!”
阿姐顿时来了精神,背着硕大的行囊冲在前面。旱魃憨厚地挠着头,侯卿则自顾自吹着骨笛,一派超然物外。
“侯卿尸祖。”
三千院突然现身,拱手行礼。
“哦?你是?”
“不良人天藏星,奉大帅之命,特请尸祖速往娆疆。”
“娆疆?”
“是。”
侯卿指尖一转骨笛,唇角微扬:
“不去。”
说罢径自前行。三千院垂首沉思,急声道:
“此行是为救人。”
“哦?”
侯卿驻足,
“李星云要救谁?”
“天巧星上官云阙。”
侯卿以笛轻击掌心,正要答话,阿姐突然跃上他后背:
“他不能去!他走了,额们滴店还咋开张嘛!”
“正是,”
降臣抱臂而立,
“四大尸祖好不容易重聚,岂能说走就走?”
三千院面露难色,只能无奈将手伸入怀中。
……
当被麻袋套走的侯卿一脸茫然时,阿姐正掂着手中的金块两眼放光:
“这不良人真阔气!开店去喽!”
…
“我的泣血录未必奏效。”
“但求一试。”
“也罢,正好探望十一兄。”
侯卿整了整衣袍,
“李星云也会去娆疆?”
三千院颔首:
“原本另有要务,但上官云阙对大帅至关重要。”
…
上京皇宫内,述里朵将信笺掷在地上:
“好个心狠手辣的秦王,竟直接将人杀了。”
“母后,那女子当真怀了老师的孩子?”
“自然。不过那女子刚死,女帝便有孕在身,恐怕林远是留下了那个孩子。”
耶律尧光暗自思忖:若那女子真得老师宠幸,以老师性情绝不会痛下杀手。母后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人质送回?莫非,是要让老师身败名裂?
“尧光,你在想什么?”
“孩儿只是觉得,老师不会对枕边人如此绝情。”
“当日大营中,多少双眼睛看见那女子走进营帐,毋庸置疑。”
“可是母后——”
“够了。”
述里朵抬手制止,
“传令下去:中原秦王为掩人耳目,残杀我漠北女子与其亲生骨肉,更掳走契丹奥姑——此乃对契丹的莫大羞辱!”
“母后!”
耶律尧光眉头紧锁,
“您还不明白吗?老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们该通过质舞与秦国修好,共抗李嗣源才是。”
“休得再提!”
述里朵斩钉截铁,
“我与林远,绝无和谈可能。”
耶律尧光摇头叹息,黯然离去。
…
再临娆疆,眼前的景象已大不相同。市集上人声鼎沸,身着中原服饰与娆疆传统衣装的商贩比邻而居,蜀锦、楚茶与娆疆银饰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看来蜀国与娆疆的商贸往来很是兴旺。”
林远欣慰道。
“何止蜀国,”
蚩离抚须笑道,
“楚国也开辟了通往娆疆的商路。这般盛世光景,自太宗、玄宗之后,已是百年未见了。”
听着岳父毫不吝啬的夸赞,林远不由老脸一红。
“那当然!”
蚩梦紧紧抱住林远的手臂,将脸颊贴在他肩上,“小锅锅最厉害啦!”
…
万毒窟最深处的密室内,寒气森森。林远望着石床上昏迷不醒的一众不良人,心头沉重。
“他们到了。”
蚩离转过身,只见昏暗廊道中,三千院与侯卿缓步而来。
“侯卿老兄。”
“你也在?”
侯卿环视四周——林远、蚩离、鲜参、蚩梦、千乌、巴戈,连钟小葵也静立一旁。
“李星云没来?”
“大帅稍后便到。”
三千院退至阴影中。蚩离请众人落座,神色凝重:
“我与鲜参钻研多时,以小青龙与蒙哥炼制解毒药剂,已有些许进展,但不敢保证万全。故特请侯卿老兄以泣血录换血,再辅以蚩笠所遗巫术,多添一分把握。”
“嗯。”
林远颔首,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巴戈,
“这蛇既是沙陀族秘法豢养,你实话告知——此法能否奏效?”
“我,我不知道。”
林远眼神一凛,掌风过处,巴戈颈间红蛇已落入他手中。指间发力,蛇胆应声而落。
“岳父,加上这个。”
“好。”
蚩离接过犹带温热的蛇胆,行至石台前,运起内力将其碾碎,混入瓷碗药液之中。
蚩离手持药勺,目光扫过众人:
“这第一剂药,该由谁来试?”
“她。”
林远话音未落,指间发力,蛇口骤张!一道残影疾射而出,毒牙精准刺入巴戈颈侧。残存的剧毒瞬间注入血脉,巴戈惊骇欲绝,一把扯下蛇尸掷在地上。
“你——!”
“我怎么了?”
林远冷然道,
“这蛇毒的滋味,你也该亲自尝一尝。”
巴戈踉跄退至石桌旁,急运功力欲逼出毒素,奈何蛇毒刁钻,转眼已侵人心脉。
“此女出身沙陀族,毒素发作应当会迟缓片刻。”
侯卿淡然道。众人目光齐聚巴戈。只见她面色渐呈紫青,十指死死抠住身后石桌,眼中迸发着刻骨恨意。
“林远,你、你不得好死!”
“是李嗣源将你献于我,李存礼也未曾阻拦。”
林远语气平静,
“你恨我作甚?”
巴戈齿间渗血,惨笑道:
“我对监国、对将军忠心耿耿,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就是权谋!”
话音未落,她面容彻底化为紫黑,软软倒地,再无声息。
蚩离持药勺正要喂入巴戈口中,侯卿忽然上前蹲下,指尖在她周身要穴一直探查。
“我说侯卿,”
鲜参挑眉,
“你不会是看上这具尸体了吧?”
“大天位高手的尸身确实难得,”
侯卿收手起身,
“不过我现在对炼尸没兴趣。可以喂药了。”
蚩离捏开巴戈牙齿,药液缓缓流入。密室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一刻钟后,巴戈面色渐复红润,却仍无动静。
“别装了。”
侯卿突然开口。巴戈猛地一阵剧烈咳嗽,挣扎着坐起身来。
“你,如何看破的?”
“我修泣血录,对血气最是敏感。”
侯卿负手而立,
“你中毒后血气虽弱却不散,显然另有保命手段。”
“哈哈哈!”
巴戈嘶声大笑,
“不错!我自幼便需服用一种秘药,至今未断。此药虽不能解毒,却能抵御蛇毒侵袭。不过被红蛇所伤,也只需调养时日。但这药必须长年服用才有效——对你们毫无用处!”
林远目眦欲裂,瞬身而至扼住她的咽喉:
“你早知有此药,为何不说!”
“说了又能如何?”
巴戈惨笑,
“既解不了毒,道出实情我也难逃一死!”
“你找死!”
林远指间刚要发力,侯卿的骨笛已点在他腕上。
“留她性命。那秘药或是关键。”
林远松手退开。侯卿用笛子轻抬巴戈下颔:
“蛇毒入体的滋味不好受吧?蚩离的药能加速清毒,可对?”
“是又如何?若半年前让他们服下此药,或可保住性命。可惜,太迟了。”
“那秘药是何物?”
“我不会说——即便说了,你们也无可奈何。”
林远一记手刀将她劈晕,掷于墙角。此时一道身影悄然显现:
“我来迟了。”
李星云摘下面具,看着昏迷的巴戈有些疑惑。
…
上官云阙服下药液后,蚩离通过他体内蛊虫感知到一丝生机。待收回蛊虫,上官云阙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
“上官兄?”
上官云阙睁开双眼,茫然四顾:
“这是,哪里啊?”
“娆疆。你终于醒了!”
上官云阙扶着自己的脑袋,只觉昏沉难当:
“我似乎,睡了很久。蚩离,你找到解毒之法了?咳咳——”
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李星云急施华阳针封住他心脉要穴,把脉后神色凝重:
“药液虽将心脉处的毒素逼退,但他中毒日久,四肢百骸的余毒正迅速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