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不走？”
纪平安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留下，就得守着这宅子，守着药材行。日本人要是进来了，刀枪可不长眼。”
赵武第一个开口：“我爹说过，纪家待咱们不薄，这时候跑路，猪狗不如！”
魏松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我这把老骨头，走也不知道能走到哪去，不如留下来还能帮三少爷算算账，也算物尽其用。”
纪平安笑了。
“好，那我正有事需要交代你们去做。”
他看了看几个人，目光落在药材行的孙掌柜身上。
“孙掌柜，赵武和几位掌柜伙计留下，其他人先去忙吧。”
“是。”
很快前院就留下十个人。
纪平安看向孙掌柜交代：“孙掌柜，我需要你带着他们去外面，看看市面上什么东西抢手，价格几何。”
孙掌柜迟疑片刻后问：“三少爷是想知道除了药材之外的紧缺物，都价格几何？”
“什么都算。”
纪平安沉沉地看着他们，缓缓道：“粮食、布匹、药品、甚至是……烟土、军火，只要是市面上需要的都记下来。”
他现在可用资产看着挺多，但根本支撑不了多少队伍更换武器弹药。
而越是高级的武器弹药，售价越贵。
他必须未雨绸缪，尽量多的去搞钱才行。
孙掌柜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就出去打听。”
纪福全望着孙掌柜他们离开，凑近纪平安轻声道：三少爷，这是打算趁着这乱世做生意？”
纪平安微微颔首：“是。”
纪福全脸上浮出难色：“可现在做生意怕是不太容易。昨天我让人去买糙米，市价已经涨到一块法币三斤，比上个月翻了两番。听说下关渡口的商船，十艘里有八艘被扣了，这货源，不好进城啊。”
更何况刚刚他还听三少爷说要打听军火的消息。
纪家世代经营的都是药材，连护院的枪都是别人送来了的，哪懂军火的门道？
“货源的事我自会处理，这个全伯放心不会有问题。”
纪平安看向全伯，郑重嘱咐：“最近我可能天天都要在外面跑，家里的事就全交给全伯了。”
纪福全神色担忧地张了张嘴，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躬身行礼：“三少爷放心，只要老奴还有一口气，纪家就绝不会乱。”
老周跑过来汇报：“三少爷，沈少爷来了！说是和您有约，此刻正在大门口等着。”
纪平安神色一喜，应该是援军和军火的事有回信了。
他大步往大门赶去，责怪道：“怎么不请他进来？”
“请了请了！”
老周跟在后面，声音透着点无奈。
“可沈少爷说他不进来了，就站在门外面等您就好。”
纪平安心里奇怪却没多想，只是步子又快了几分。
来到大门前，远远就看见沈言之站在门前。
他现在身上不是之前那身作战服，而是换了一身德械师的卡其色常服。
德械师作为中央嫡系部队，军服自然也是帅得没边。
冬季的呢子军大衣配类似德军的高筒皮靴，穿在沈言之身上，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帅气逼人。
纪平安看到街上还停着一辆福特A型车，显然他是先回了趟家再来找的他。
纪平安家也有一辆福特A型车。
沈言之开车过来倒是提醒他，现在汽车可不是谁家都能用得上的，能用得起的家庭非富即贵。
之后他倒是可以开出去充充脸面，或许能让他敛财计划更容易些。
听见脚步声，门前的沈言之转过头来，眉眼弯成了月牙对他招了招手。
“平安快来。”
纪平安走过去问：“言之哥，怎么不进去？师里那边怎么说？”
沈言之点点头：“我已经汇报给了我们师长，师长说会同上峰申请支援，放心吧。”
纪平安松了口气，能有支援或许桐川145师就还有救。
“那我那——”
“先和我走。”
沈言之推着纪平安的肩膀往车边走，打断了他的想问军火的话。
“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一起吃口饭，有什么事到那边再说。”
司机见他们过来，忙跳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纪平安被他推着走回头问：“见谁啊？”
“到了就知道。放心没外人。”
沈言之的车在朱雀街尽头拐了个弯，往秦淮河边开去。
车在贡院西街口停下时，纪平安隔着车窗望了眼巷子里的牌匾。
烫金的“晚香楼”三个字在灰蒙蒙的天光里透着点旧日的精致。
这楼是秦淮河边的老字号，三层飞檐翘角，雕花窗棂里透出暖黄的灯光。
“这儿还开着？”
纪平安下了车，看向巷口墙根下堆着几个麻袋，隐约能看见里面露出的稻草。
应该是附近商铺怕人抢掠，临时堆的“路障”。
“硬撑着没关门罢了。” 沈言之拍了拍他的后背，“走，上楼。”
“嗯。”
两人踩着红木楼梯上去。
二楼东头的雅间门敞着，沈言之带他径直走了进去。
纪平安跟着进门，就见个穿驼色毛衣的年轻男人翘着腿坐窗边，手里还转着个茶盏，见他们过来笑着吹了声口哨。
“沈大少可算来了，再晚一步，这碟烫干丝都要被陆黑子吃光了。”
被称做“陆黑子”的人，同沈言之一样穿着冬季常服，皮肤黝黑结实。
闻言抬眼轻瞥了翘脚男人一眼没说话，转过头对纪平安点点头。
他旁边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笑着起身对纪平安伸手道：“平安是吧？我是顾晏清，之前常听你大哥提起你。”
他的语气如同他的人一样，都带着点书卷气。
纪平安同他握了握手，“顾少爷。”
顾晏清摆摆手：“叫什么少爷，我同你大哥也是兄弟，你也叫我哥就是。”
纪平安点点头，从善如流道：“顾哥。”
“站着做什么，坐下说。”
沈言之带着纪平安坐下，指了指黑皮的男人介绍。
“这是陆承宇现任教导总队第1团副团长，那位是秦昭衍，也是87师的，不过他在261旅，是522团的营长，你也一同叫他们哥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