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身影踱步上前,昏黄的灯光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索命的幽魂,“远离靖王府,远离楚砚沉,不要对他有任何感情,记住我的话。”
柳云萱心头一紧,随即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坚定。
想起楚砚沉那双深邃眼眸中偶尔流露的痛楚与冰封下的温度,想起他握住她手时传来的力道,想起那句万事小心。
她深吸口气,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多谢阁下好意,但云萱行事,自有判断,王爷待我如何,我心中清楚,无论前路如何,既已同行,便不会轻易背弃,至于我身上的秘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鬼医,“若真如阁下所言,关乎重大,那我更需弄清楚来龙去脉,而非一味逃避,将命运交于他人之手,阁下若真知内情,何不直言?”
鬼医莫问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眼中闪过抹讶异,下一遍便化为更深的复杂情绪。
他盯着柳云萱,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动摇,但失败了。
良久,他才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几分难以言喻的叹息,“果然,一样的倔脾气,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森森寒意,“你想知道秘密?好,老夫就告诉你一点,你苦苦寻找,引得各方觊觎的前朝秘宝,根本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神兵利器,它就是你,柳云萱本人!”
“什么?!”
柳云萱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撞在紧随其后的影身上。
影立刻伸手扶住她,面具下的目光同样锐利地盯住鬼医。
“不可能。”
柳云萱下意识地反驳。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秘宝?
“哼,信不信由你。”
鬼医莫问语气笃定,“前朝覆灭前,曾有预言,承载着复国希望与巨大秘密的钥匙,那些觊觎前朝密宝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这把钥匙,却无人寻的。
“他们都错了,那钥匙根本不是死物,是你这个活生生的人钥!”
他深深看柳云萱一眼,眼神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身影,“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记住老夫的忠告,远离靖王,对你,对他都好。”
话音刚落,鬼医莫问身形一晃,宽大的灰袍如同蝙蝠展翅,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飘去,瞬间融入药王殿后方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长明灯的火苗剧烈晃动几下。
“追!”
影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射出,扑向鬼医消失的方向。
柳云萱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鬼医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前朝秘宝就是你,柳云萱本人!”
“人钥。”
所以,黑袍人想要带走她,是为所谓的复国希望?
所以,柳家书房暗格里被焚毁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父亲拼死守护的,也是这个?
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压力瞬间攫住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独立个体,却没想到,从出生起,就可能背负着如此沉重而危险的宿命。
影很快返回,对着柳云萱微微摇头,“属下无能,对方身法诡异,对寺内地形极为熟悉,瞬间便失去踪迹。”
柳云萱木然地点点头,此刻追不追上鬼医,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真相的冰山一角已经露出,其下的庞然大物,足以将她吞噬。
“我们,回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影沉默地护卫在她身侧,两人沿着来路,沉默地返回斋房。
晨曦微露,透过窗棂洒进斋房,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柳云萱坐在桌边,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青黑,脊背却挺得笔直。
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鬼医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
她需要见到楚砚沉,必须立刻见到他。
正当她准备唤玳瑁琳琅收拾东西回府时,院外传来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永王楚砚安那熟悉的热络嗓音,“云萱妹妹,可起身了?寺里斋饭清淡,本王特意让人从城里带些松鹤楼的点心,还热乎着,快来尝尝!”
紧接着,一身锦蓝常服的永王已带着几名捧着食盒的侍从,笑容可掬地走进来。
他今日打扮得愈发沉稳,眉宇间带着关切。
柳云萱心头一沉,强压下翻涌的思绪,起身微微福礼,“参见永王殿下,劳殿下费心,云萱愧不敢当。”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永王挥手让侍从将精致的食盒一一打开,露出里面色香味俱全的点心和清粥小菜,瞬间,食物的香气弥漫整个简陋的斋房。
他自顾自地在柳云萱对面坐下,目光关切地在她脸上转一圈,讶异道,“你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这寺中清苦,睡不习惯?”
柳云萱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声音疏离,“有劳殿下挂心,只是偶感不适,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永王亲手盛了一碗粥,推到柳云萱面前,语气带着些许担忧,又隐含试探,“本王听闻,昨夜这药王殿附近似乎有些动静,没惊扰到妹妹吧,护国寺虽说是皇家寺院,但毕竟在城外,比不得京城里守卫森严,妹妹若是害怕,本王可加派些人手过来护卫。”
柳云萱心中警铃大作,永王消息竟如此灵通?
她面上不动声色,看都未看那碗粥,病态白的脸带着惯有的疏远,“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是风声大了些,并无大事。”
永王笑了笑,眼神却锐利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