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对过去的调查在暗处紧锣密鼓地进行,而生活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他依旧住在温婉的公寓,扮演着“家庭煮夫”的角色,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难以化开的阴郁和深思。
这天下午,温婉因项目会议提前回家取一份资料。推开书房门时,她意外地发现凌云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桌前,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身体僵硬,周遭的气压低得骇人。
听到开门声,凌云猛地转过身,下意识地想将文件袋藏到身后,但已经来不及了。
温婉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那个眼熟的文件袋上——那是之前为了处理一些琛琛入学事宜,她存放家庭重要文件的档案袋。里面除了琛琛的出生证明、疫苗本,还有一份……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被翻出来的东西。
她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白了。
“你……在找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云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破灭,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缓缓将文件袋拿到身前,从里面抽出了那份他刚刚无意中发现的、已然有些年头的文件。
纸张边缘微微泛黄,但首页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了他的眼睛——
亲子鉴定报告书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将纸张捏碎。他抬起头,看向温婉,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巨大痛苦和愤怒。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琛琛……的亲子鉴定?你什么时候做的?为什么?”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温婉心上。那段被她刻意尘封的、充满屈辱和绝望的记忆,再次鲜血淋漓地摊开在她面前。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在你第一次带着林薇薇,当着所有合作方的面,暗示琛琛长得不像你,质疑他血统的时候。”温婉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凌云的耳膜,“在你母亲第三次拿着别的世家千金的照片,明里暗里提醒我‘凌家的血脉不容混淆’的时候。”
凌云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书桌上,背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他此刻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他曾经说过那样混账的话?做过那样不堪的事?
记忆的闸门被强行撬开,一些模糊的片段涌入脑海。似乎是在某个酒醉的夜晚,似乎是在林薇薇“无意”的挑拨和母亲长期的暗示下,他确实曾因为琛琛某些不像他的面部特征,而产生过荒谬的怀疑……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当众说过那些混账话,但温婉此刻的眼神,和她手中这份铁证如山的报告,都告诉他——他做过。
那份报告的结果,毫无疑问地显示着:支持凌云是凌念琛的生物学父亲。
这本应是一份能洗刷她冤屈的证据。
可此刻,它被以这种方式翻出来,却成了对他过去愚蠢、混账行为最无声也最响亮的控诉!
“婉婉,我……”凌云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当时的一丝怀疑,竟然逼得她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他究竟把她、把他们的婚姻、把他们的孩子,置于何地?!
温婉没有看他脸上交织的痛苦和悔恨,她的目光落在那份报告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现在你看到结果了,放心了?”她的语气带着刻骨的嘲讽,“凌云,你现在是不是很失望?失望琛琛竟然真的是你的儿子,让你连最后一点抛弃我们母子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不!我不是……”凌云急切地想解释,想靠近她。
“别过来!”温婉猛地喝止他,眼神锐利如刀,“凌云,这份报告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向你证明琛琛的清白。它更提醒着我,我们那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何等脆弱和不堪的基础上!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你现在跑来调查过去,想知道林薇薇说了什么,想知道你被谁蒙蔽?好啊,那你不如先好好查查你自己!查查你当年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被蒙蔽?除了林薇薇的蛊惑,除了你母亲的影响,你自己心里,是不是早就埋下了怀疑和动摇的种子?!”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凌云一直不愿直视的内心。
是啊,外界的蛊惑和设计固然可恨,但如果他内心坚如磐石,对温婉和孩子有毫无保留的信任,又怎会让他人有机可乘?
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像一面照妖镜,不仅照出了他过去的混账,更照出了他们婚姻悲剧的根源之一——他内心深处,或许从未真正地、完全地信任过这个他娶回家的女人。
疑云,不仅笼罩在过去的阴谋上,更深重地笼罩在了他们曾经的关系基础上。
凌云看着温婉决绝而冰冷的背影,手中的鉴定报告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他知道,仅仅查出林薇薇背后的阴谋,已经不够了。
他必须直面自己内心更深层的问题,必须弄清楚,那份轻易动摇的信任背后,是否还隐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于他自身过去的秘密。
而这份亲子鉴定报告,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撬动一切的关键支点。
它不仅关乎琛琛的血缘,更关乎凌云内心的魔障,以及他们之间,那比想象中更加千疮百孔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