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仿佛被瞬间抽空。凌云握着筷子的手停滞在半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锁住温婉,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对。
“北美?那个新生态度假村项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波澜,“我知道这个项目,竞争方背景复杂,当地市场环境也远非国内可比。你一个人带队过去,人生地不熟,还要进行高强度谈判,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他最后的四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口吻。这种熟悉的、试图掌控一切的姿态,让温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放下汤匙,用餐巾轻轻擦拭嘴角,动作优雅从容,与凌云紧绷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一个对‘拾光’至关重要的机会,也是我个人职业规划的重要一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风险评估我已经做过,团队也做好了充分准备。这不是一次盲目的冒险。”
“准备?”凌云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锐利,“你所谓的准备,能应对所有突发状况吗?商业谈判背后的陷阱,当地潜在的利益冲突,甚至……人身安全?婉婉,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但那份过于强烈的保护欲和隐含的干涉,让温婉感到不适。她清楚地知道,这背后除了关心,更有他失去掌控感的不安。
“凌云,”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直视他,没有任何闪躲,“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这是我事业的一部分,是我选择的路。无论简单还是复杂,我都必须自己去面对,去经历。”
她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撼动的坚定。
凌云看着她平静却决绝的脸庞,胸腔里那股无名火混合着恐慌灼烧得更旺。他不能接受她离开他的视线,去一个他无法完全覆盖的地方,尤其还是顾瑾言牵线的项目!
“我可以派人协助你,或者凌氏在北美有分公司,可以……”
“不需要。”温婉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冷的玉石,瞬间阻隔了他所有后续的安排。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这是我的工作。”
“我的决定。”
“无需你同意。”
“无需你同意”。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凌云所有试图构筑的防护罩,也彻底划清了她独立自主的界限。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微缩,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被这冰冷的五个字堵了回去,噎在喉咙里,化作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她不再是他羽翼下需要庇护的雏鸟,而是已经展翅、拥有自己天空的鹰。他那些自以为是的保护和安排,在她看来,或许只是不必要的干涉和束缚。
连坐在儿童餐椅上的琛琛都感受到了这凝滞压抑的气氛,眨着大眼睛,看看面色冷峻的爸爸,又看看神色平静却疏离的妈妈,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小声说:“爸爸妈妈……不要吵架……”
孩子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温婉瞬间收敛了周身清冷的气息,侧过身,温柔地摸了摸琛琛的脑袋,语气缓和下来:“琛琛乖,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妈妈只是告诉爸爸,妈妈要去工作一段时间,就像爸爸以前经常出差一样,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安抚着儿子,却没有再看凌云一眼。
凌云看着她们母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意识到,无论他此刻是愤怒、是担忧、还是乞求,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她站起身,开始收拾餐桌,动作利落,背影决绝。
“行程已经定好了,下周三出发。”她背对着他,最后说了一句,像是在做最终的通知。
凌云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反对。
他不同意。
可他没有任何立场和能力去阻止。
这种失控的感觉,比面对任何商业对手都要让他感到挫败和……恐惧。
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一个近乎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必须跟她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她是否同意。
他绝不能让她一个人,飞向那片他无法掌控的天空。尤其是,那片天空下,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顾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