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枯草的热风扑面而来。王家村的土路被晒得裂开了缝，脚踩上去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路边的庄稼地早已一片枯黄，玉米秆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叶子干得一捏就碎，连只嗡嗡叫的苍蝇都看不见——显然，连虫子都在这大旱天里没了活路。
“哥，慢点走，地上烫。”王九波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粗布鞋底薄，早就被晒透了，“前面就是王二叔家，咱们去看看不？”
王九击点头，脚步朝着不远处一间低矮的土坯房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夹杂着孩子微弱的哭声。他伸手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饥饿带来的酸腐味涌了出来，呛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屋里光线昏暗，土炕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正是王二叔，他盖着一层破旧的麻布，胸口起伏得很微弱，旁边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孩趴在炕边，手里攥着一根树皮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树枝，哭得满脸泪痕。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妇人正蹲在灶台边，拿着一个破陶罐，倒过来晃了晃，连一滴米水都倒不出来，见有人进来，她抬起头，眼里满是麻木，看清是王九击几人，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是九击啊……你们咋来了？”
“婶，王二叔咋样了？”王九击走上前，看向炕上的李二叔。
王婶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还能咋样？饿的，加上受了风寒，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孩子也饿了两天了，就啃了点树皮，再找不到吃的，怕是……”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怕让孩子看见。
王大力把怀里揣着的半块野菜饼子掏了出来，递过去：“婶，俺这还有点饼子，你给孩子吃吧。”那饼子是他早上特意留的，用野菜和少量玉米面做的，硬得像石头，却已是眼下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王婶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大力，你自己也饿着肚子，俺们不能要你的东西。”
“婶，你就拿着吧！”王九击把饼子塞到孩子手里，“孩子要紧，先让他垫垫肚子。”
孩子接过饼子，也顾不上硬，抱着就啃了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嘴里却发出“呜呜”的满足声。王二叔躺在炕上，看着这一幕，眼里流出两行浑浊的眼泪，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王九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堵得慌。他前世虽然穷，但从来没体会过这种饿到等死的绝望。他环顾四周，村里其他人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有的土坯房已经塌了半边，门口长满了杂草，显然早就没人住了；有的人家门口挂着一串晒干的野菜，可那野菜看着就发黄发苦，根本没多少营养；还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连一点烟都没有，不知道是没人了，还是连生火的柴火都没了。
“九击哥，咱们转了大半个村子了，十户有九户都断粮了，剩下的那一户也只有一点点存粮，撑不了几天。”王小炮跟在后面，小声说道，“村里能挖的野菜都被挖光了，连树皮都快被啃没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死人了。”
王九击沉默着点头，脚步继续往前走，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他知道天灾无情，但更让他愤怒的是，村里还有人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饿死，却不肯伸出一点援手。
就在这时，王小炮突然指着前方，压低声音说道：“九击哥，你看那边！那就是王大户家！”
王九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村子最东边，矗立着一座气派的青砖瓦房，院墙有一人多高，上面还砌着瓦片，大门是朱红色的，上面钉着铜钉，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短褂、手持长棍的护院，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时不时往路上张望，眼神里满是不屑。院墙里面隐约能看到几棵枝繁叶茂的果树，跟村里其他地方的枯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能闻到从院子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那是肉香，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村子里，显得格外刺眼。
“妈的！”王九击忍不住骂了一句，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同样是在一个村里，他王怀安家里大鱼大肉，乡亲们却在饿死的边缘挣扎，这狗东西真是为富不仁到了极点！”
王大力也跟着骂道：“就是！上次俺去镇上，还看见王大户家的管家买了好几只鸡，还有一大块猪肉，他家的狗都比咱们吃得好！”
王文皱着眉，拉了拉王九击的胳膊：“九击，别冲动，王大户家有二十多个护院，都拿着家伙，咱们几个人根本打不过。”
王九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王文说得对，现在硬闯肯定不行，不仅救不了乡亲们，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可就这么看着，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晚上去偷！
“文哥，我没说要硬闯。”王九击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劲，“咱们现在人少，确实打不过，但要是再找十几个人呢？村里现在有多少人饿到快撑不住了？只要能拿到粮食，肯定有人愿意跟咱们干！”
王九波愣了一下：“哥，你是想……去王大户家抢粮食？”
“不是抢，是拿！”王九击纠正道，“那粮食本来就该有乡亲们的一份，是他王怀安霸占着不放！现在都快饿死了，还跟他讲什么规矩？玩个蛋的仁义道德！”
王大力眼睛一亮：“九击，你说得对！俺愿意去！只要能拿到粮食，俺啥都敢干！”
王小炮也跟着点头：“俺也去！王大户家的狗腿子平时没少欺负俺，这次正好报仇！”
王文犹豫了一下，看着村里的惨状，最终也咬了咬牙：“好，我也去！不过咱们得计划好，王大户家的护院不是吃素的，咱们手里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九击点头：“文哥说得对，武器是个大问题。咱们现在手无寸铁，就算人多，也打不过拿着长棍的护院。得想办法做些能用的武器。”
几个人沿着路边的树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武器的事。王大力挠了挠头：“俺家有把砍柴的斧头，就是有点钝了，还能凑合用。”
“俺家有把镰刀。”王九波说道。
王小炮皱着眉：“俺家只有一把破菜刀，还是豁了口的。”
王文叹了口气：“这些都是短兵器，护院拿着木棍，咱们根本近不了身。而且人多了，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