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平两端
百分之七的碎裂风险。
这个数字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林凡的心头，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他下令暂时封锁这个消息，仅限于他和“守夜人”“掌灯人”等极少数最高决策者知晓。在这个士气紧绷到极点的关头，任何动摇军心的信息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他需要时间独自权衡。
林凡将自己关在dSm总部最深处的静室，面前的全息投影上，一边是K-714精确的轨道模拟和“撬动”方案的动态演示，另一边是那块可能分离的五公里碎片撞击地球的后果模拟——巨大的海啸、遮天蔽日的尘埃、区域性的气候剧变……虽然远不如本体撞击的灭绝性后果，但依然是数百上千万人级别的灾难。
天平的一端，是高达93%的概率彻底解除悬顶之剑，但附带7%的风险引发一场惨剧。
天平的另一端，是放弃主动干预，将命运交给概率更低的“自然错过”，同时全力应对几乎必然发生的地质危机。
没有万全之策，只有两害相权。
他想起了落星坳长老浑浊却睿智的眼睛，想起了顾佳在“伊甸”仓库中忙碌而坚定的身影，想起了许子言无忧无虑的笑脸，还想起了dSm成千上万员工，以及地球上那无数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他的决定，将直接影响他们的生死存亡。
“守夜人”“掌灯人”在得知风险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他传递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守夜人’将履行盟友职责，共同承担后果。”
这是一种宝贵的支持，但无法减轻林凡肩上分毫的重量。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撬动”计划的最佳执行窗口，只剩下最后七十二小时。三艘“逐星者”飞船已经全部就位，在近地轨道进行最后的系统校验和燃料加注。落星坳的“大地抚慰”装置也完成了主体建设，进入了紧张的调试阶段。
全球地质监测网的数据越来越不乐观，多个断裂带的应力值已经亮起红灯，大地仿佛一个充满高压气体的皮球，随时可能炸裂。
必须做出决断了。
林凡走出了静室，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定。他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包括远在南极和轨道船坞的负责人。
“我是林凡。”他的声音透过加密网络，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节点，“关于K-714的‘撬动’计划，存在百分之七的碎裂风险，可能导致局部撞击。”
他没有隐瞒，直接公布了这残酷的事实。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林凡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得可怕，“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在最后关头退缩，但我们也绝不能无视那百分之七可能带来的代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屏幕上每一个或震惊、或凝重、或茫然的面孔。
“所以，我决定，计划……照常执行。”
频道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但是！”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执行方案进行最终调整！三艘‘逐星者’，不再以‘完全偏转’为目标！我们的新目标是——‘可控碎裂’！”
可控碎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利用‘守望者’提供的超精密数据，我们要做的，不是冒险去撬动它改变轨道，而是在最精确的计算下，主动引导它在安全距离外、在潮汐力作用下，提前、可控地解体！”林凡斩钉截铁地说道，“让它在撞击威胁形成之前，就变成一场位于柯伊伯带的、壮观的‘冰尘烟火’！”
这个方案，比原来的“撬动”更加激进，也更加危险！它要求对能量释放点和解体过程的控制达到匪夷所思的精度！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这……这能做到吗？”陈教授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知道。”林凡坦然承认，“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在承担风险的同时，尽可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唯一方法。我们不再赌它是否偏离，而是主动去消除威胁本身！”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诸位，我们已无退路。这不是赌博，这是……文明的手术！我们要用最精准的‘手术刀’，切除掉这个肿瘤！可能会流血，可能会疼，但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现在，告诉我，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完成这场手术？”
短暂的沉寂之后，通讯频道里爆发出了杂乱却坚定的回应：
“干！”
“算我一个！”
“为了活下去！”
决绝的气氛，驱散了犹豫和恐惧。
文明的天平，在林凡孤注一掷的推动下，倾向了那条最艰难、却也最彻底的道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