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的狼将军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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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取经归途遇故人,锁魂镯固魄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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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这来自灵山之巅的谕令,神色间不见波澜,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沉静。

他捧着法旨,转身,步履沉稳,再次踏入大雄宝殿的门槛。

殿内,匍匐在地的僧俗信众,在威压消失后,先是茫然无措,随即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神圣气息确实远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巨大的好奇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每一个人的心神。

他们小心翼翼地、互相搀扶着,带着一身冷汗和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地上爬起来。

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唐三藏——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手中那卷散发着微弱金光的法旨之上!

“那是什么?佛祖的法旨!来自西天极乐世界,由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亲自传递!”

“上面写着什么?是嘉奖?是新的使命?还是关乎三界众生的重大谕令?”无数的疑问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翻腾、碰撞。

寂静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紧接着,细碎的低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起初只是交头接耳,压抑着声音:

“佛祖法旨……”

“菩萨亲传……”

“法师他……”

“上面…写了什么天机?”

声音虽低,却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激动、敬畏和好奇。

低语声很快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嗡嗡声,像无数只蜜蜂在殿内盘旋。

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却又只能看到同样迷茫和渴望的光芒。

原本肃穆庄严的讲经道场,此刻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佛法上,全被那卷神秘的金色卷轴吸引了。

几位年长的僧人试图维持秩序,低声呵斥着身边躁动的沙弥。

但他们自己紧握念珠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眼神同样不受控制地飘向法师手中的法旨。

几位衣着富贵的俗家信众更是难掩兴奋之色,窃窃私语着这是否预示着什么祥瑞或机缘。

唐三藏已然走回法座之前。他并未立刻坐下,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因一道法旨而心思浮动、议论纷纷的场面。

那嗡嗡的议论声,那一道道聚焦在法旨上、充满探究和渴望的目光,与他片刻前所讲的“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的经文形成了微妙而鲜明的对比。

他清澈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也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觉者的悲悯——他理解凡尘的执着与好奇。

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极轻,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心灵的力量,让离他最近的几位老僧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停止了议论,垂下了目光。

唐三藏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一颗定水珠,瞬间让整个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每一个字都平稳有力,听不出任何情绪:“今日讲经,就到此为止。”

众人一怔,随即心头涌起巨大的失落和不甘——法旨的内容还没揭晓啊!但无人敢出声质疑。

他接着道,目光投向侍立在一旁、同样心绪难平却强自镇定的寺中主持:“明日的经课,由主持代讲。”

主持连忙合十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谨遵法师法旨。”

“恭送法师!” 几乎是主持话音刚落,殿内众人就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般,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声音洪亮、整齐,充满了敬畏,却也难掩那份未能知晓法旨内容的好奇与遗憾。

唐三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不再看众人一眼,也没有再看手中那卷牵动无数心神的法旨,只是将其稳稳地收入宽大的袖袍之中。

随即,他转身,迈步,径直朝着殿外走去。步履依旧沉稳,背影挺拔如山,那袭象征着无上智慧与功德的锦斓袈裟在殿内灯火的映照下,流动着内敛又神秘的光华。

他穿过幽暗的庭院,走过古柏森森的石径,山风吹拂,袈裟飘动。

晚照寺门外,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丈许之地,更远处是灵山脚下浓得化不开的沉沉夜色。

唐三藏的身影,就这样一步步,毫无迟疑地,融入了那片灯火阑珊之外的苍茫黑暗之中。

他没有回头,仿佛身后那充满好奇、敬畏与失落的大殿,那卷沉重的法旨所带来的喧嚣与疑问,都被他决然地留在了这山脚的古刹之内。

他的前方,只有夜色笼罩下的崎岖山径,蜿蜒而上,直通向那隐在星幕之后、云雾缭绕的灵山绝顶。

袖中的法旨,恰似一点未熄的星火,也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没入了无边的夜色里,去向未知的因果。

只留下晚照寺大雄宝殿内,一群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复的僧俗,对着空空的法座。

对着门外的沉沉黑夜,对着那惊鸿一现又转瞬即逝的神迹。

以及那被法师带走、未解其详的无上法旨,陷入了长久的、充满敬畏、猜测与无尽遐想的沉默之中。

山风穿过空寂的殿堂,带来灵山深处悠远的回响,仿佛一声来自亘古的叹息。

暮鼓的余韵,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在晚照寺的飞檐斗拱间缓缓晕开,最后消散于苍茫的群山怀抱。

夕阳熔金,给古朴的琉璃瓦镀上一层流动的暖晖,也拉长了从大雄宝殿走出的那道身影。

唐三藏身着一件深棕色的棉布僧衣,外罩那件华贵庄严的锦斓袈裟,整体显得洁净而威仪。

他步履沉稳,踏着青石铺就的山径,一步步向下走去。

山风带着深冬特有的清寒,拂过他沉静的面容,也撩动着宽大的袖袍。

他刚从一场意犹未尽的讲经中抽身,梵音妙谛犹在心头萦绕,目光却已投向山下小镇那一片渐次亮起的、人间烟火的微光。

他的住处,就在那小镇深处,一条幽静曲折的巷子里。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去,在青灯古卷旁,沉淀这一日的喧嚣。

山路蜿蜒,两旁古木森然,落叶铺陈,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更衬得山林空寂。

偶有晚归的飞鸟掠过林梢,留下一串清啼,旋即没入暮色。

唐三藏的心境,如这山径一般,平和而澄明,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沉淀在眼底。

他捻动着腕间的旧佛珠,默诵着经文,身影渐渐融入小镇边缘升腾起的薄雾之中。

与此同时,在那条名为“栖云巷”的尽头,一座小小院落静默伫立。

院门半掩,一盏素纱灯笼在檐下摇曳,晕开一小团昏黄温暖的光晕。

门内,一个身着灰布短褂、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厮正倚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巷口方向。他叫阿吉,是专门照料唐三藏起居的僮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吉眼睛一亮,连忙挺直了腰板。

待那抹素净的僧袍身影出现在巷口,他立刻转身,朝着院子里轻声唤道:“姑娘!公子回来了!”

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院子里,一株老桂树正飘散着最后一缕甜香。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质地精良却略显陈旧的藕荷色襦裙,外罩一件薄薄的浅碧色半臂,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仅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着。

夕阳的残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身影,却照不进她低垂的眼眸。

她是顾清歌。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名字叫顾清歌。

听到阿吉的呼唤,她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抬起脸,绽开温顺娴静的笑容回应,更没有起身相迎。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铺着的一方素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依旧低垂,死死盯着青石地砖缝隙里一株顽强探出头的小草,仿佛那里面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奥秘。

“公子?姑娘?”这些称呼像细密的针,不断地刺穿着她混乱的神经。

半个月了,整整十五个日夜交替,她依然无法将自己与这个称呼、这个身份、这个时空划上等号。

阿吉有些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这位素来温婉知礼的姑娘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他张了张嘴,想再提醒一次,但看到顾清歌那近乎凝固的侧影,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疏离气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挠了挠头,又望向门口。

唐三藏已走到院门前,阿吉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他手中装经卷的布包:“公子,您回来了。”

“嗯。”唐三藏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常。他的目光自然地越过阿吉,落在院中那个静坐的身影上。

女子低垂着头,维持着那个凝固的姿势,犹如与这暮色中的小小庭院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地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无声的抗拒。

唐三藏脚步微顿,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平静。

他没有多问,只是对阿吉道:“去准备些清粥小菜吧。”

然后便径直走向自己居住的东厢房,步履依旧平稳,仿佛院中的异样只是拂过枝头的微风。

然而,他的平静,却像投入顾清歌混乱心湖的最后一块巨石,激起了更深沉、更剧烈的漩涡。

“姑娘,公子回来了。”

阿吉的声音,带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清脆,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顾清歌记忆深处那扇紧锁的、血淋淋的门。

?时间,被硬生生地拽回到半个月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晚,是公元2025年11月5日。另一个时空的顾清歌刚结束一场冗长而疲惫的加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冰冷的写字楼。

城市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一种病态的紫红色,空气污浊而压抑。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租住了三年的、被称为“家”的小区地址。

“师傅,麻烦开快点儿,累死了。”她靠在并不算舒适的后座上,闭着眼,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手指习惯性地在空无一物的膝盖上滑动——那是无数次解锁手机屏幕留下的肌肉记忆。

窗外,高楼大厦的LEd巨幕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广告,巨大的明星面孔在光影变幻中显得虚幻而冷漠。

她想着明天要交的报表,想着下个月的房租,想着冰箱里快要过期的牛奶……琐碎而真实的烦恼,填满了她的思绪。

忽然,毫无征兆地,一道惨白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穹撕裂的闪电,似巨神的利斧,劈开了浓稠的夜色。

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几乎要轰碎车窗玻璃的炸雷。

黄豆大的雨点,瞬间狂暴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抽打着车顶和路面,激起一片迷蒙的水汽。

世界在刹那间被狂暴的自然伟力所主宰。车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疯狂。

“哎哟!这鬼天气!”司机师傅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踩下刹车。

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却无法及时刮开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前方的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米。

就在这时,在雨幕和扭曲的光影中,一辆体型庞大、宛如钢铁巨兽般的重型货车。

像从地狱深渊里钻出,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冲破雨帘,从侧面的路口失控般冲出。

它的车灯在雨水中晕开两团巨大模糊的光晕,犹如死神的眼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顾清歌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两团飞速逼近的死亡光晕。

她甚至能看到货车司机那张因恐惧和失控而扭曲变形的脸。

巨大的撞击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雷雨声中,但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身体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抛起!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碎裂。

霓虹灯的光怪陆离、货车狰狞的车头、司机扭曲的脸、碎裂飞溅的挡风玻璃渣……

无数混乱、尖锐、冰冷的影像碎片,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和温热血腥的气息,一起涌入她的感官,然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

冰冷,刺骨的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顾清歌恍若被浸在万年寒冰之中,每一个毛孔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沉重的、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她,压迫着她的口鼻、胸腔,拼命地想要钻进去,夺走她肺里最后一口气。

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和绝望。像无数冰冷滑腻的水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为什么……顾轻瑶……”一个极其微弱、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少女声音,在她意识的最后深渊里幽幽响起,带着浓重的湿漉漉的水汽,“为什么……你要这样…………”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更汹涌、更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

顾清歌猛地睁开了眼睛,没有刺眼的车灯,没有破碎的玻璃,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冰冷的雨水。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有些褪色的帐顶。

身下是梆硬的、铺着薄褥的木板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陈旧木头、草药和焚香的味道。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到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的窗棂糊着半透明的窗纸,透进朦胧的光。

靠墙放着一张样式古朴的梳妆台,一面模糊的铜镜立在上面。桌椅板凳都是深色的硬木,线条简洁厚重。

“这是……哪儿?”她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缎衣裳、体态丰腴、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铜盆的小丫鬟。

妇人看到她睁眼,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刻薄的、审视的神情取代。

“哟,大小姐可算是醒了?这都躺了三天了,还以为你要跟着你那薄命的娘一起去了呢!”

妇人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大冬天的,掉进荷花池里,也亏得命大,被几个婆子捞了上来。不过我看你这身子骨,怕是彻底败了,日后也是个病秧子,还能指望什么?”

顾清歌的大脑一片空白。“大小姐?荷花池?薄命的娘?病秧子?”这些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混乱的意识。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费力。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顾清歌!这里是唐朝,长安城,她是富商顾家的嫡长女,眼前的妇人是父亲的续弦柳氏,她的庶妹,顾清瑶的生母。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看似柔弱、眼神却藏着毒的庶妹顾清瑶,在那结了薄冰的荷花池边,假意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然后趁她不备,猛地用力一推。

“啊——!”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头顶!棉衣吸饱了水,变得沉重无比,像无数双手把她往水底拖拽。

她拼命挣扎,呛入刺骨的冰水,肺里火烧火燎!她看到顾清瑶站在岸边,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丝得逞的狞笑。

“阿姐,别怪我……谁让你挡了瑶儿的路呢?爹爹的宠爱,还有……那桩好亲事,都该是我的!”

顾清瑶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清晰地传入她沉没前的耳中。

原主顾清歌,这个二十四岁的老姑娘,就在这满心的恐惧、怨恨与不甘中,在冰冷的池水里,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然后……现代顾清歌的魂魄,就在这具刚刚死去的、冰冷僵硬的尸体中,“醒”了过来!或者说,被强行塞了进来。

“啊——!”床上的顾清歌(现代魂)也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猛然蜷缩起身体。

那不是她的记忆!可那冰冷的窒息感、那刻骨的怨恨、那少女临死前的绝望……却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仿佛那冰冷的池水还在她的血管里流淌。

柳氏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随即更加厌恶地皱紧了眉头:“鬼叫什么?真真晦气!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别装死!一个失了清誉的姑娘家,还指望当金枝玉叶供着不成?”

她嫌恶地瞥了一眼,转身对小丫鬟吩咐:“小桃,看着她把药喝了,别让她再寻死觅活的给人添堵!”说完,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对现代魂的顾清歌而言,是炼狱般的煎熬。

身体的虚弱和寒冷挥之不去,那池水的冰冷已浸透了骨髓。

柳氏每日借送药之机,极尽刻薄挖苦之能事,反复强调她“失贞败德”、“累及门楣”、“活着也是顾家的耻辱”。

那个推她下水的庶妹顾清瑶,则扮演着温柔善良的妹妹角色,常常“好心”地来探望,端茶倒水,言语间却句句在提醒她是个“累赘”。

暗示她“不如死了干净”,甚至“不经意”地提及那桩早已名存实亡的娃娃亲——与那位自幼出家、如今已是名满天下的高僧,唐三藏。

“阿姐,你如今这样……唉,就算圣僧取经回来,怕是也只能……为你诵经超度了。”

顾清瑶捏着绣帕,假意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柔得能滴出水,眼神却冰冷如刀。

这具身体残留的悲愤、无助、绝望,如同汹涌的暗流,不断冲击着现代顾清歌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而属于现代的灵魂,更是在这吃人的封建礼教、扭曲的家庭关系、荒谬的“未婚夫是和尚”的设定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和荒诞。

手机?电脑?网络?抽水马桶呢?!这里只有无尽的规矩、冰冷的算计、恶毒的宅斗,还有一个等着给她“超度”的和尚未婚夫。

“这不是我的世界!我要回去!”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恐惧压倒了一切。

在一个飘着小雪的深夜,当身体的虚弱感稍减,她屏住呼吸,像只警惕的狸猫缩在柴堆后。

不远处,守夜的张婆子歪在廊柱下,鼾声断断续续,嘴角还挂着半截口水冰凌。

顾清歌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爬向记忆里那个“生路”——墙角一丛枯败的忍冬藤后,藏着个被野狗刨出来的破洞。

原主的记忆碎片告诉她,这曾是厨房小丫偷溜出去买糖的密道,如今成了她唯一的生路。

?“想我堂堂211高材生,穿越后第一场硬仗居然是……钻狗洞?!”? 她内心哀嚎,身体却诚实地趴下。

洞口覆着层薄雪,湿冷的泥腥味儿直冲鼻腔。她先小心翼翼探进脑袋,肩膀却卡在边缘,肋骨硌得生疼。

?“嘶…减肥成功的关键竟是狗洞验收?”? 她憋着气,像条搁浅的鱼般左右扭动,蹭了满脸泥灰。

发簪“啪嗒”钩在藤刺上,瞬间散落的头发糊住眼睛。

正手忙脚乱,洞外突然传来两声狗吠!

她吓得一哆嗦,?“完了,正主来维权了?!”? 闭眼猛一蹬腿。

“噗嗤!”

顾清歌整个人像颗被挤出的冻梨,狼狈地滚进巷子积雪里。

回头再看那黑黢黢的洞口,几根倔强的发丝还在风中飘荡,仿佛在嘲笑她:?“欢迎加入大唐荒野求生组。”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她漫无目的地狂奔在陌生的、空无一人的长安街道上,只有脚下积雪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和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泪水在脸上迅速凝结成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逃离那个名为“顾府”的华丽牢笼。

逃离“顾清歌”这个充满悲剧和枷锁的身份。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够远,就能甩脱这荒谬绝伦的命运。

单薄破旧的夹袄早已被寒风打透,湿冷的雪粉钻进领口、袖口,夺走最后一丝残存的热量。

饥饿像一把钝刀,在空瘪的胃囊里反复切割;寒冷则化作无数细密的冰针,从四肢百骸刺入骨髓。

饥与寒像两条无形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噬咬着最后一丝支撑她奔跑的意志。

眼前的景物剧烈地晃动、模糊、旋转,漆黑的树林、惨白的雪地、灰暗的天空搅成一团混沌的漩涡。

耳畔呼啸的风声渐渐被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所取代,那是血液流速减缓、意识即将沉沦的哀鸣。

她的脚步越来越踉跄,如同踩在松软的棉花上。终于,在一条蜿蜒曲折、通往更幽深群山的山道旁,仅存的气力彻底耗尽。

膝盖一软,她像一根被狂风折断的芦苇,无声无息地扑倒在皑皑、冰冷的积雪里。

雪沫呛入口鼻,带来瞬间的窒息感,随即是更深的麻木。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汹涌地包裹上来,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平静。

眼皮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视野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柔的黑暗。

顾清歌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一片冰冷的白,以及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念头:结束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的山道上。?

唐三藏身披一袭半旧的褐灰色棉布僧袍,外罩着御寒的褐色毛毡斗篷,正独自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归途中。

风雪甚大,他低垂着头,尽量将脸埋在兜帽的阴影里,捻动着佛珠,默诵经文以定心神。

暮色四合,风雪迷眼。若非偶然一次抬头。他几乎要错过路边雪地里那一小团与周遭惨白略有不同的、突兀的暗影。

像是一件被丢弃的旧衣,又像是一只冻毙的小兽。

唐三藏脚步微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并非铁石心肠,这风雪夜倒在路边,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然而,作为一个取经归来的僧人,尤其身份敏感,贸然接触陌生女子,极易招惹是非口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心中默念,脚下的步伐只是略作迟疑,便继续向前迈去。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带来清醒的刺痛。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在呼啸的风雪中几乎微不可闻。

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偈语,此刻却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平静的心湖中骤然敲响,激荡起巨大的涟漪。

那雪地里的,是一条性命,一个在严寒中挣扎求生的生灵。

“自己方才那一念的“避嫌”与“省事”,岂非已是见死不救?这与修行何益?与佛法何干?”

心中杂念顿消,只余一片澄明的慈悲。唐三藏霍然转身,再无半分犹豫,大步流星地朝那团暗影折返。

他蹲下身,谨慎探了探昏迷女子的鼻息——极其微弱,但尚存一丝温热。他迅速解下自己厚重的毛毡斗篷...

风雪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唐三藏的脸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无暇顾及,心中唯余救人的急切。他动作轻柔却利落地用厚实的斗篷将地上那具冰冷僵硬、瘦弱得惊人的躯体裹紧。

就在他俯身,准备小心翼翼地将人横抱起的刹那,一阵猛烈的侧风突然袭来,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如同冰冷的鞭子抽过。

这阵风,恰巧卷开了几缕凌乱黏在女子青紫脸颊上的湿发,露出了她大半边被冻得毫无血色的面容。

唐三藏的目光,本是专注在如何稳妥施救上,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张脸上。

尽管面庞被严寒摧残得憔悴变形,嘴唇乌紫,眼睑紧闭,长睫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但那熟悉的轮廓,那秀挺的鼻梁,那即便在濒死状态下也依稀可辨的、属于长安顾氏嫡女独有的清丽骨相……

如同九天之上骤然劈下一道无声的雷霆,狠狠击中了他的灵台。

唐三藏的身体猛地一僵,伸出的手臂悬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深邃沉静的眼眸在瞬间急剧收缩,瞳孔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是她?!??顾清歌?!?”

那个只在童年模糊记忆和父母偶尔提及的“婚约”中存在的名字,那个与他的人生轨迹本应再无交集的顾府千金。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昏倒在荒郊野岭的风雪之中?而且……这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模样,绝非一日之寒!”

“未过门妻子”的身份认知,却似一块沉重的巨石,带着宿命般的荒谬感轰然砸落,与他纯粹的救人之心猛烈碰撞。

惊愕、骇然、对生命脆弱的深切悲悯,以及一丝因这猝不及防的“尘缘”再现而引发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在他修行多年、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动作都凝固了,唯有风雪依旧在两人周遭疯狂地嘶吼盘旋,衬得这瞬间的死寂更加震耳欲聋。

然而,这极致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佛门弟子的定力与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根本信念,压倒了所有翻腾的杂念。

眼中的惊涛渐渐化为更深的凝重与决绝。无论她是何人,无论这其中藏着何等离奇曲折,此刻,她只是一个需要他挽救的垂死生命。

唐三藏不再有半分迟疑,双臂沉稳有力地穿过斗篷,将那冰冷轻飘的身体稳稳地横抱起来,用自己的体温和厚实的包裹,为她筑起一道抵御严寒的壁垒。

他迈开脚步,顶着愈发狂暴的风雪,朝着城门的方向,朝着那唯一能提供庇护的客栈处,坚定而疾速地走去。

怀中的重量轻得令他心惊,仿佛抱着一捧即将被风吹散的雪。

那单薄娇躯裹在厚重的毛毡斗篷里,只露出一张青白交错的侧脸,颧骨嶙峋的轮廓硌在他臂弯间,无声诉说着经年的亏蚀。

唐三藏收紧手臂,将斗篷边缘死死掖紧,试图阻隔更多风雪侵入。

指尖却不经意触到她颈侧一道尚未痊愈的浅痂,藏在凌乱发丝下,像被指甲恶意抓挠出的印记。

?“顾…清歌。”? 这个名字在齿间无声碾过,裹着冰渣般的寒意。

童年记忆里那个簪着绒花、总躲在廊柱后偷看他的小女孩,如何能与此刻气若游丝的躯壳重叠?

父母临终前叹息着嘱他“莫负顾家信诺”时,他合掌低眉,只道一声“尘缘已了”。

谁曾想这斩断的红线,竟在一别经年后被风雪淬成冰刃,猝然扎进他心尖。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撞碎在呼啸的风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惊澜已沉入深潭。

因果如网,此人此刻命悬他手,便是佛祖予他的功课。什么婚约名分,俱是虚妄;唯这缕残息,是真实亟待护持的生灵。

他陡然将人往怀中又托高几分,几乎用僧袍前襟完全覆住她的头脸。

积雪已深及小腿,褐灰色棉布下摆浸透雪水,沉甸甸坠着步伐。

长安城巍峨的轮廓在翻卷的雪幕中时隐时现,城门戍卫的炬火如豆粒般昏黄遥远。

“?快些…再快些!?”

戒律清规在此刻碎成齑粉,他踏着没胫的深雪狂奔起来。

风呛进喉咙,割得肺腑生疼,怀中轻飘飘的重量却成了千钧重担——那里压着一个未解的谜,一桩沉水的冤,一段他亲手拾起的、滚烫的尘缘。

长安城东,一家名为“归云居”的客栈上房内,炭盆烧得正暖,驱散着深冬的寒意,却驱不散顾清歌心头的冰霜。

她拥着厚实的棉被坐在床沿,身上已换了从客栈掌柜娘子那借来的干净棉衣,虽不华丽,却足够保暖。

乌黑的长发依旧只用那根素银簪松松挽着,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雕花窗棂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里是唐朝,她是“顾清歌”,一个被庶妹谋杀、又被和尚救了的孤魂野鬼。而那个和尚……竟然是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未婚夫?这荒谬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门扉被轻轻叩响,接着是平稳的推门声。唐三藏走了进来,神情平和。

眉宇间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但那双眼眸,沉静如古井,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悲苦。

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和一碟清淡小菜。

顾清歌猛地回神,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披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年轻僧人。

他眉目清俊,气质出尘,周身自带柔光滤镜,在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客栈,显得格格不入又……圣洁无比?

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温和如清泉:“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你尘缘未了,戾气缠身,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这锁魂镯可助你稳住魂魄,莫要再入歧途。”?

唐三藏话音方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掌心之上忽地漾开一圈柔和的光晕。

光晕中心,一点碧色迅速凝聚、延展,是由最纯粹的生机与檀香云雾凝结而成。

不过呼吸之间,一只通体?碧绿莹润?、似玉非玉、似翡非翡的?手镯?便?凭空浮现?,静静地悬浮在空气里。

镯身流淌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丝丝缕缕乳白色的?仙灵之气?如烟似雾般萦绕其上,透着一股?安抚神魂的宁静气息?——正是那能?锁魄安魂?的奇物。

唐三藏眼帘微垂,?唇齿轻启?,一串?低沉、古朴、音节奇异的咒言?如同梵唱般流淌而出。

这咒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那?锁魂镯?应声?轻轻一颤?。

萦绕其上的仙气骤然亮起,镯身光芒流转,竟?自行脱离了掌心?。

它并未疾飞,而是如一道?拥有灵智的青碧流光?,?温驯?却又?不容抗拒?地朝顾清歌飘去。

流光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精准的弧线?,带着清冽的草木芬芳,目标直指她垂在身侧的?右手?。

顾清歌尚沉浸在僧人话语与凭空造物的双重?震骇?之中,瞳孔微缩,身体僵硬,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碧绿的手镯已?悄然?抵达她腕边。没有撞击,没有束缚感,镯身?光芒微闪?,瞬间?分解又重组?,化作一道恰到好处的圆环,?轻柔无比地?套上了她的手腕。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清鸣?自镯上传来,似玉磬轻击。

几乎在手镯与肌肤接触的刹那,那原本看似固定尺径的玉镯,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调整?,严丝合缝地贴合了她纤细的腕骨,?大小刚好,分毫不差?。

一股?温润清凉、却又奇异地能抚平躁动的暖流?,自相触之处悄然渗入,沿着血脉经络弥散开来,似一股清泉涤荡过她翻涌的心绪与动荡的魂魄。

此刻,这镯子已非外物,更像是?为她腕间量身而生、浑然天成的一部分。

顾清歌“……” 她表面维持着死鬼的平静(主要是吓懵了),内心却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金光??和尚??这出场特效……这装备……这扑面而来的、熟悉的、让人想给他念紧箍咒的……气质?!”

一个惊悚的、荒诞的、足以让她血液倒流的名字,在她那疯狂跳动的心里蹦了出来。

?“唐僧?!取西经那个唐僧?!唐三藏?!那个骑白马的不是王子是女儿国国王的御弟哥哥?!”

?“不是……等会儿!剧本拿错了吧?!我这是唐朝宅斗凶杀大戏,怎么突然串台到《西游记》片场了?!还特么是超度特别篇?!”

?“庶妹谋杀我,唐僧超度我???这剧情还能再狗血一点吗?!琼瑶阿姨写宅斗都不敢这么编,于妈拍雷剧都得直呼内行啊喂!佛祖在上,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别拿我们这种苦命炮灰当背景板?!”

?“所以我现在是什么定位?九九八十一难外挂赠送的孤魂野鬼体验卡?还是给圣僧刷功德的精英小怪?救命,他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念紧箍咒了?可我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啊喂……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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