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曦和墨幽玄在山洞口并肩而坐,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仰望着那片仿佛能洗涤一切纷扰的璀璨星河。夜风穿过山谷,带来远方隐约的焦糊味,却又被近处草木的清新气息中和。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墨色天幕上的星辰渐渐隐去,黎明将至。
“天亮了。”慕昭曦轻声说。
墨幽玄的灵体在晨光中显得更加虚幻了些,她“嗯”了一声,身形缓缓消散,重新融入慕昭曦随身携带的养魂玉中。“抓紧时间恢复,疯子,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慕昭曦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稳固却带着一丝空落感的磅礴力量,转身走向联军休整的区域。
与此同时,在魔界另一片更为荒僻的区域,那几支执着寻找沃里安下落的残存小队,小心翼翼地探出藏身的山洞。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如同猎犬般四处搜寻的敌军士兵,似乎一夜之间撤得干干净净,周围只剩下死寂的风声和岩浆偶尔冒泡的咕嘟声。
“怎么回事?人都撤了?”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士官压低声音,难以置信。
再三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埋伏和追踪后,他们大胆了一些,取出随身携带的生命体征探测仪和能量信号扫描器,开始在这片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仪器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反馈回来的却只有微弱的魔物反应和环境辐射,没有任何属于沃里安的、熟悉的生命信号或装备编码。
“还是没有……头儿,你到底在哪?”刀疤士官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焦灼与失望写满脸上。他们几乎找遍了沃里安最有可能藏身的区域,却始终一无所获。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如此巧合。刻意寻找的,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之举,却可能撞个正着。
慕昭曦刚回到临时划定的指挥区域不久,正准备调息巩固境界,一名负责后勤炊事的弟子便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紧张和不确定:
“宗主!我们在那边溪谷取水时,发现了一个人!穿着那些外来者的破烂制服,倒在乱石堆里,看起来伤得非常重,就剩一口气了!我们没敢靠近,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武器或者陷阱。”
慕昭曦闻言,眸光一凝。落单的敌军伤兵?她起身:“带我过去看看,保持警惕。”
来到那条位于营地边缘的狭窄溪谷,几名修士正手持武器,远远地围着一个蜷缩在潮湿岩石下的身影。那人浑身衣物褴褛,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泥泞,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灼伤、划痕和淤青,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单从外表看,确实像是经历了惨烈战斗后侥幸逃脱的残兵。
慕昭曦走近几步,神识扫过,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活跃的能量武器反应,生命之火也确实如同风中残烛。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被血污和乱发半遮住的侧脸上,心中微微一动。这张脸……有些眼熟,虽然因痛苦和虚弱而扭曲,但那眉骨和下颌的轮廓……
像沃里安。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压下。沃里安那样狡诈谨慎的人,怎么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还恰好出现在她的营地附近?这太像陷阱了。
为了确认,她转身对跟随的弟子道:“去请凯洛斯过来一趟,要快。”
凯洛斯昨夜同样疲惫不堪,刚刚陷入浅眠就被叫醒,听闻可能与沃里安有关,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跟着弟子匆匆赶来。当他看到溪谷中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时,脚步瞬间顿住。
即使对方狼狈至此,面目难辨,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让凯洛斯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就是他!
“是……是他。”凯洛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走到慕昭曦身边,目光复杂地盯着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慕前辈……你,你要杀了他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心中充满了矛盾。沃里安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死有余辜。可亲眼看到他如此凄惨的模样,想起过往种种,那句“杀了他”却卡在喉咙里,难以顺畅地说出。
慕昭曦听到凯洛斯的问话,有些失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虽恨他入骨,但趁人之危,非我辈所为。”她确实无数次想手刃沃里安,为死去的同门和将士报仇,但绝不是在这种对方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
凯洛斯见她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心中莫名一松,下意识就想开口为沃里安求情,恳请慕昭曦至少先救下他。然而,话未出口,他猛地想起了之前沃里安被月靖远精准定位、导致他们被疯狂追击的事情!
“等等!不能救他!”凯洛斯脸色一变,急促地说道,“他身上肯定有定位装置!上次他就是因为这个暴露的!如果我们留下他,等于在自己身边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会把所有追兵都引过来的!”
就在凯洛斯话音刚落的瞬间,地上那仿佛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个朦胧的人影轮廓,不是月靖远和李天宇手下那种制式盔甲的反射光,而是更为……朴素的衣着。沃里安涣散的意识勉强凝聚起一丝清明,他不知道自己落在了谁手里,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食物……求一点食物,吃完……我就走……”
慕昭曦和凯洛斯都听到了这微弱的乞求。慕昭曦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她看着地上这个曾经挥斥方遒、不可一世,带着钢铁洪流试图碾碎他们一切的敌军将领,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卑微地向敌人乞求一口食物,只为能多活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