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提醒着她昨夜的恐怖并非梦境。
她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感觉到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紧紧包裹着。
她偏过头,看到时明玺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依旧是那件熨帖的深色立领中山装,将他挺拔的身形衬得愈发肃穆沉静。
只是此刻,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秦也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确认一般牢牢盯着他。
然后,她伸出那只没被握住的手,轻轻拉了拉他中山装的袖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依赖:“上来。”
她往里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眼神渴求地望着他,“抱抱。”
这个要求出乎时明玺的意料。
秦也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直白的孩子气的索求。
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站起身,小心地避开她手背上的输液针,和衣躺上了病床。
病床并不宽敞,他侧身躺下,将秦也轻轻揽入怀中。
秦也立刻像寻求庇护的幼兽,整个身体蜷缩起来,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耳朵正好对准他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咚——
规律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一声声,沉稳有力,驱散了她脑海中那些混乱恐怖的脚步声和污言秽语。
她安静地趴伏在他胸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开口,“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时明玺,幸好你在。”
这句话里,只有全然的、赤裸的依赖和感激。
时明玺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揉了一下,酸涩难当。
他做的不好,如果做的好,就不会让人轻而易举地伤害她。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中山装坚硬的领口硌着她的额头,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我好怕……”他几乎是呢喃出这三个字。
他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回放着接收到的,行动队员视角的实时画面。
秦也像一只待崽的牲畜,双手反绑,瘦弱可怜地蜷缩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时明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有人敢……
抱她在怀中,后怕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进他的后背。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进了门。外面的人显然认得他,并未阻拦。
即墨易刚得到秦也遭遇绑架又被成功解救的消息,一颗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立刻改了行程,来了医院。
他隐隐有种可怕的预感,这件事可能和他那个行事越来越偏激的妹妹即墨笙有关。
刚落地这里,就得知了现场有一个接触秦也的混混,被时明玺,虐杀了。
时明玺像是露出了獠牙的猛兽,让他此时都不敢接近。
他踏进病房,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病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脚步顿住,被钉在了原地。
这一幕,亲密,脆弱,带着一种不容外人插入的绝对领域感。
时明玺看着是温柔的,他真的在昨晚,以那么残酷的手段,虐杀了一个人吗?
秦也,真的成为了时明玺的逆鳞。
他好怕。
害怕自己那个愚蠢的妹妹,做出了无法挽回的蠢事。
即墨易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他了解时明玺。
如果证据确凿,指向即墨笙,那么……无论她是谁的妹妹,无论即墨家代表着什么,时明玺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任何一种结局,他都无法承受。
即墨易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时明玺起身,将秦也护好,放平,掖好被角,眼神里的柔意在转向门口时瞬间冻结。
他走到僵立原地的即墨易身边,声音低沉不容置疑:“跟我出来。”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时明玺背对着即墨易,望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背影挺拔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不出三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三天后,即墨笙是死是活,我还没想好。”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睛里没有温度,直视着即墨易的脸和紧张的表情,“即墨家,生了个蠢货。”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宣判。
即墨易喉咙发紧,迎着时明玺的目光,他知道,时明玺不是在吓唬他。
“明玺……如果……如果真的是她……”他甚至无法完整说出那个假设。
“她是我妹妹……”
“所以呢?因为她是你妹妹,她试图毁掉秦也的行为,就可以被原谅?还是你觉得,你即墨易的面子,比秦也受的苦、比我时明玺的底线,更重要?”
即墨易语塞,他无法反驳。
“即墨易,”时明玺向前一步,逼近他,两人身高相仿,气势却截然不同。
“你现在还敢过来,是觉得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网开一面?”
“我告诉你,谁来求情都没用,你最好祈祷,证据指向的不是她。”
他停顿了一下,留给即墨易无限恐怖的想象空间。
“到时候,你怎么选,是你的事。但我怎么做,”时明玺的眼神彻底冷硬下来,不带一丝过往情谊,“是我的事。”
他说完就转身走向天台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