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克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潜入者那极度痛苦、极度愤怒，却硬生生将这毁灭性的情绪压制下去的场景，他脸上那一直保持的、愉悦而掌控一切的笑容，第一次缓缓消失了。
他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以及不悦。
“真是……无趣。”他轻声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
“我以为你们会更有血性一些。看来，我对你们的期待，还是太高了。
所谓的羁绊，所谓的理智，不过是懦弱的遮羞布。”
他的目光，随意地落在了距离他最近、背对着他、正在微微喘息、努力平复体内翻腾气血的老查理身上。
“算了，这老头……倒也勉强符合……”
没有任何预兆，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出，直扑老查理毫无防备的后心！
“查理先生！小心！”约拿几乎是本能地发动了“黄金瞬移”！
金光一闪，约拿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试图跨越那百米的距离。
但是，太晚了！他离得太远了！
斯派克与老查理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老查理只来得及听到约拿那撕心裂肺的警告，以及身后那骤然而至的、冰冷刺骨的恶风。
他想要转身，想要调动灵性防御，但斯派克的手，已经轻轻地按在了老查理瘦削的背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绚烂光芒。
只有一声轻微的闷响。
“噗——”
老查理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无形巨锤砸中的、过度成熟的果实，炸开了。
他那件陈旧的学者长袍瞬间被一股来自内部的、无法理解的力量撑破、撕裂成碎片。
苍老的躯体诡异地、违反常理地猛地膨胀，然后在一刹那，皮肤、肌肉、骨骼……仿佛失去了所有内在的支撑，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方式，向内急剧塌陷、碎裂，最终化作一蓬混合着破碎内脏、白色骨渣和浓稠血雾的……浆液，向外猛地泼洒、飞溅开来！
“嘭！！”
那声音，沉闷而湿润，像一个盛满液体的皮囊被瞬间压爆。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车站的空间。
老查理，这位睿智的、博学的、一直试图稳住局面的长者，甚至连一声短促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斯派克那轻描淡写的一按之下，彻底湮灭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呈放射状泼洒开的、刺目的猩红，以及几片飘落的、沾染了血污的破碎布片，和他那副摔在地上、镜片彻底碎裂、框架扭曲的水晶眼镜。
时间仿佛再次被冻结。
约拿的“黄金瞬移”刚刚完成，他的身影出现在老查理原本站立位置前方不远的地方，却只来得及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带着体温的血雾。
他伸出的、试图做点什么的手，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什么也没能触碰到，什么也没能改变。
凯那即将冲出口的怒吼被硬生生卡在喉咙深处，他瞪大的双眼中，瞳孔缩成了针尖，倒映着那一片取代了老查理存在的猩红。
汉斯……
汉斯脸上的所有表情——极致的愤怒、无法排解的焦虑、失去同伴的痛苦、理智与冲动的挣扎——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死寂的空白。
他的目光，空洞地、茫然地落在那片曾经是老查理站立、现在只是一滩污秽和碎片的地方。落在那副安静躺在血泊中、镜片碎裂的眼镜上。
然后，是一种迟来的、却如同亿万顷海水瞬间压垮堤坝般无法抗拒的认知，冲垮了他所有残存的、摇摇欲坠的防线。
老查理……死了。
就在他的眼前。
被斯派克……像随手拂去一粒灰尘般……彻底抹杀了。
而莉莲……
那个盒子……巴顿的序列之火制成的盒子……
“砰！！！”
枪响撕裂了死寂！
汉斯手中那支一直紧握、方才艰难垂下的转轮手枪，再次举起。
他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任何指挥，完全是那冲垮了一切的愤怒驱使下的反应。
枪口喷射出灼热的火焰与硝烟，一枚灌注了他所有灵性的子弹，瞬间跨越了他与斯派克之间那片不大的空地！
斯派克还保持着那个伸手按出的姿势，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因为计划被打扰而产生的一丝不悦，以及……一丝计谋终于得逞的、扭曲而满足的诡异神色？
子弹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命中了他的眉心正中央。
一个小小的、边缘整齐的暗红色孔洞，瞬间出现在那里。
斯派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嘲讽，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冰冷肮脏、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
血液从他额头的弹孔涌出，与他刚刚亲手制造的血泊交融在一起。
锈蚀的金属穹顶下，那声枪响的余韵被厚重的血腥气吸收。
汉斯的手臂垂落，枪管滚烫。
他看着斯派克倒下，看着那具躯体的血与老查理的血汇成一滩暗红。
他的眼神空了。
凯瞪着那片交融的血泊。
约拿僵在原地。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颤。
他体表的金光不稳定地闪烁，右脸皮肤下，宇宙星光的景象剧烈翻腾。
死寂。
只有血腥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屠戮。
结束了……吗？
斯派克的“尸体”抽搐了一下。
汉斯的瞳孔收缩。
那些流淌的、与老查理血液交融的暗红液体，开始倒流。
它们违背重力，像无数猩红细蛇，蠕动着，钻回斯派克额头的弹孔，钻回他身下的血泊。
弹孔愈合，皮肤平复。
斯派克的手指动了。
他用手臂支撑地面，动作带着牵线木偶的僵硬感，缓缓地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他拍打黑的灰尘，脸上没有虚弱，没有迷茫，只有卸下凡人枷锁后的纯粹愉悦。
他睁开眼，那双曾经戏谑、恶毒的眼睛，此刻深邃、平静，倒映着亘古星空。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
“啊……” 悠长的叹息带着颤音，混合了无数细碎、疯狂、祈祷般的低语，“这就是‘圣者’的感觉吗？”
“轰隆隆！！！”
天空，那脏污的幕布，彻底暗下。
一种吞噬光线的虚无之黑暗下，云层旋转、汇聚，形成覆盖城市视野的巨大旋涡。
漩涡中心，粘稠的、液态阴影般的物质在蠕动、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