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指尖的冰雷之力还未散去，眉心微震，神念已覆盖整个夜域。他仍盘坐在幻天塔第一层深处，身体未动，但意识早已穿透塔壁，落在山门外那片被阴雾笼罩的山谷。
那里有动静。
三十七道灵压正在快速逼近，气息驳杂，最强不过金丹中期，队伍分散却有序，明显是冲着外围防线来的。
他嘴角轻轻一动，不是惊，也不是怒，而是像等到了什么该来的东西。
果然来了。
他之前故意在识海中留下几处虚假波动，伪装出塔防松动的痕迹，就是想看看幽冥殿能沉住多久。这才闭关不到半月，对方就坐不住了？
很好。
他没有起身，只是抬手一挥，一道无声命令顺着灵纹传入宗门阵台。下一瞬，两道身影从夜域主峰疾驰而出，一前一后，直扑山谷。
前方是幽瞳。
她落地时足尖轻点，兽耳微微转动，三尾在身后缓缓展开。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天空，瞳孔瞬间裂变为三勾玉，目光穿透浓雾，锁定了九个隐藏节点。
“在那儿。”她低声说。
话音落下的同时，尾巴尖骤然绽开一朵冰花，寒气如蛛网般蔓延，瞬间冻结三处阵眼。地面咔嚓作响，九幽迷魂阵的灵纹崩裂一角，数名陷入幻象的弟子猛然清醒，手中兵刃还指着同门，冷汗立刻浸透后背。
阵破了一半。
可敌人没退。
反而从雾中冲出七道黑影，手持短刃，动作整齐划一，直接扑向阵台中枢。他们身上缠绕着类似沥青的黑丝，每走一步，地面就腐化一分。
幽瞳冷笑，身形一闪，已在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她已站在一名敌首背后，指尖凝出冰锥，正要刺下，对方忽然转头，嘴里吐出一段破碎经文：
“……守卫苍冥，轮回归途……”
声音沙哑，像是被人掐着喉咙念出来的。
她眉头一皱，手上力道不减，冰锥贯穿其头颅。尸体倒地瞬间，黑丝断裂，化作灰烬飘散。
另一边，雷嗔已经动手。
他脚下一踏，电弧炸开三丈裂痕，雷翼张开，整个人如雷霆坠地。龙角骨鞭在他手中拉长，甩出去的一刹那，空中响起炸雷般的爆鸣。
一名刚躲过冰花冻结的敌人还没站稳，就被鞭梢抽中肩胛，整条手臂连着骨头飞了出去。那人闷哼一声，竟不喊痛，反而咧嘴笑了，嘴里全是黑血。
“你逃不脱……苍冥指引之路。”他嘶吼着，双手合十，体内突然涌出大量黑液，朝着阵台方向喷射。
雷嗔眼神一厉，骨鞭横扫，将黑液尽数打散。但他没急着补刀，而是回头看了眼幽瞳。
幽瞳点头，尾巴一卷，将一枚沾着黑液的符牌收入袖中。
最后一名敌人见状，竟主动撞向骨鞭，临死前也重复了那句话：“你逃不脱……苍冥指引之路。”
雷嗔收鞭，落地时电弧仍在足尖跳动。他盯着那具尸体，低骂一句：“疯狗都不带这么玩命的。”
幽瞳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他们在逼我们暴露主力。”
“我知道。”雷嗔抬头看向主峰，“但他不出关，我们就得守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腾空而起，带着俘虏和战利品返回宗门。
夜澜全程看着。
他在幻天塔内设了一面灵光投影，将战斗过程完整映现。当听到那句“你逃不脱”时，他手指微微一顿。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
三百年前，冥主在寒渊边缘也说过一模一样的句子。那时他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这是某种精神烙印，专门用来标记目标。
对方真开始怀疑了。
他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但冥主毕竟活了太久，对他的习惯、节奏、甚至呼吸频率都有研究。一次两次的异常或许能瞒过，可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破绽。
这次试探，表面是小规模突袭，实则是心理施压。
他们不想强攻，只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在闭关？我的塔防是不是真的松动了？我有没有可能，在某个瞬间，会亲自出手？
所以派来的都是死士，不怕死，也不怕被抓，只要能带回一点真实情报就行。
可惜啊。
他轻轻摇头。
你们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
他抬起手，将幽瞳带回的符牌虚托在掌心。那东西通体漆黑，刻着扭曲符文，触手温热，像是还有生命在流动。
他以神念探入，顺着残留灵波逆向追溯。
画面浮现。
一间密室，灯火昏暗，中央摆着一座阵盘，上面插着七根骨针，每一根都连着一名战士的识海。最上方站着一人，身穿星月道袍，手持长剑，剑身滴落黑液，正缓缓注入阵盘核心。
正是苍冥剑。
而阵盘投影的形状，赫然是幻天塔轮廓。
指令内容只有三个字：**逼他出**。
夜澜眼神冷了下来。
原来如此。
他们不敢赌正面强攻，也不敢等我真正突破那一刻，所以想用骚扰战术，逼我在情绪失控时现身。只要我露面一次，他们就能锁定位置，启动更大规模的围杀。
高明。
但他更狠。
他不仅没打算出关，反而要利用这次接触，反向植入一道假记忆。
他指尖一划，从自身识海抽出一段残影——那是他早年在北域废墟中与人厮杀的画面，刻意保留了几分暴戾气息。他将这段影像混入符牌内部，再用一丝混沌之力包裹，伪装成被读取后的残留记忆。
做完这一切，他将符牌重新封存，放入一只特制玉匣中，放在阵台显眼位置。
他知道，幽冥殿的人很快就会再来。
他们会找到这枚符牌，会读取其中信息，会看到那个愤怒、冲动、尚未完全掌控力量的夜澜。
他们会相信，这个猎物已经开始焦躁，快要撑不住了。
然后……
他们就会押上全部筹码。
夜澜收回神念，整个人重新陷入静坐状态。他的呼吸平稳，心跳缓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的冰雷之力已经完成新一轮循环，灵脉更加凝实，丹田中的能量漩涡比之前稳定了三倍不止。
他离化神，又近了一步。
但他不能升。
至少现在不能。
他需要这场战争，需要所有人以为他还在挣扎，需要敌人一步步走进他画好的圈子里。
他睁开眼，看了眼塔外的天色。
阳光正好。
可他知道，这片宁静撑不了多久。
他站起身，走到塔心石台前，伸手按在上面。第七层的时空之力开始微微震动，像一头沉睡的野兽被轻轻拍醒了脊背。
预案已经启动。
只等鱼来。
此时，幽瞳回到宗门，将黑色符牌交至阵台，随后蜷缩在塔影角落，耳朵贴着地面，随时监听外界波动。她的尾巴轻轻摆动，像是在计算时间。
雷嗔立于山门之上，骨鞭垂地，电弧未散。他望着远方天际逐渐聚拢的阴云，眉头紧锁。
“要变天了。”他说。
没有人回应。
但他知道，里面的人听得见。
夜澜站在塔内，面具下的右脸微微抽动。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极细的冰雷之气，轻轻点在眉心。
那一瞬间，整座幻天塔第一层剧烈一震，灵力漩涡再次成型，气流如柱，直冲云霄。
他的呼吸变得极轻。
可在那平静之下，每一条经脉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做最后准备。
他坐在风暴中心，不动如山。
山门外，一名弟子快步跑来，手里拿着刚刚截获的飞鸽传书，脸色发白。
“大人，北边三城……发现幽冥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