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玉凝紧紧攥着手中那精致的食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心里更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抬起下巴,努力维持着那份属于岩家大小姐的、早已摇摇欲坠的尊严,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阴影中的宅邸大门走去。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守卫的注意。数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警惕。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是岩玉凝时,那紧绷的气氛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丝。
负责巡逻的小队长,一名面容冷硬的筑基巅峰修士,抬手示意队伍暂停,他走上前,目光在岩玉凝和她手中的食盒上扫过,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大小姐,您来了。”
岩玉凝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但她牢记着墨紫阎的嘱咐——态度要强硬。
她微微颔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不容置疑:“嗯,我来看看母亲,给她送些点心。”
那守卫小队长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到来,毕竟自从她母亲被软禁于此,岩玉凝确实是这里的常客。
他例行公事般地稍微检查了一下食盒,便侧身让开了道路,并未过多为难。
毕竟,女儿探望被软禁的母亲,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们这些守卫也只是奉命行事,只要不出格,没必要刻意得罪这位虽然失势但名义上仍是大小姐的岩玉凝。
然而,岩玉凝每次踏入这片区域,总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浑身不自在,心底发寒。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明处的守卫。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大门旁边,那个盘坐在一个陈旧蒲团上的身影。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古朴,皱纹如同刀刻,身形却依旧硬朗挺拔,如同苍劲的古松。
他闭着双眼,仿佛老僧入定,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但仅仅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沉重压迫感。
此人正是岩朗,岩家辈分极高的太上长老之一,修为已达结丹中期巅峰,是家族真正的定海神针之一。他常年驻守在此,几乎从不离开。
岩玉凝心中一直有个巨大的疑问:以岩朗太上长老的身份和实力,为何会甘愿长期驻守在这偏僻冷清之地?仅仅是为了看守她那个早已失去权势、只能作为人质的母亲?这根本说不通!
此刻,结合墨紫阎方才发现的地下异常,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或许,看守母亲只是顺带,岩朗长老真正守护的,是这宅院地下那个被层层禁制封印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在岩玉凝心中念头飞转之际,那一直闭目养神的岩朗,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缓缓睁开了眼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并不显得浑浊,反而清澈深邃,如同古井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岩玉凝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淡淡地,如同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说了一句:
“进去吧。”
说完,他便再次阖上双眼,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岩玉凝不敢多看,连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谢长老。”
然后,她便捧着食盒,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走进了那扇沉重的、仿佛能隔绝一切希望的大门。
宅院内比她想象中还要冷清和简陋,与她记忆中母亲曾经居住的繁华院落天差地别。
她无暇多想,按照墨紫阎的嘱咐,迅速找到了母亲的房间。
在与母亲短暂且很可能被监视的交谈中,她趁着将食盒中的点心取出摆放的间隙,动作极其自然而又隐蔽地将那面看似普通的铜镜,塞进了房间角落一个摆放着花瓶的、积满灰尘的木桌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和不安,又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而就在岩玉凝踏入宅院的同时,墨紫阎与付惠的“布阵”工作也在紧张而顺利地进行着。
付惠凭借着“匿影法袍”的神奇效果,如同真正的暗夜幽灵,在宅院西侧和北侧的阴影中穿梭。
她的动作轻盈如猫,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总能在那巡逻队伍视线交错的瞬间。
将一枚枚蕴含着诡异能量的副阵眼玉石,精准地嵌入预先计算好的位置——或许是某块松动的地砖下,或许是某棵古树的树洞中,或许是屋檐的阴影角落里。
另一边的墨紫阎,则更是将隐匿之术发挥到了极致。
他仿佛化作了清风,化作了光影的一部分,在没有借助任何法器的情况下,他的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他在东侧和南侧的区域闪转腾挪,手指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将一枚枚副阵眼悄无声息地布置下去。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指挥棒,精确地引导着每一个阵眼落位,确保它们与岩玉凝放置的主阵眼铜镜遥相呼应,构成一个完美而致命的能量回路。
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任何守卫的警觉。那些筑基期的巡逻队员依旧恪尽职守地走着固定的路线。
而那几位结丹初期的修士,也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调息,浑然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他们为中心,缓缓收紧。
当墨紫阎将最后一枚副阵眼,嵌入南侧墙角一块毫不起眼的苔藓之下时,他清晰地感知到,岩玉凝已经成功将主阵眼铜镜放置妥当。
时机已到!
墨紫阎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他双手在胸前迅速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诀,口中低喝一声晦涩的音节,体内精纯的魔力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注入到刚刚布置完成的幻阵核心之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嗡鸣,以那主阵眼铜镜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大阵笼罩的范围!
那一刹那,空间仿佛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扭曲和折叠!光线似乎黯淡了一瞬,空气的流动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滞涩,一种莫名的、令人心悸的虚幻感如同水波纹般荡漾开来……然而,这一切异象都发生得太快,太隐蔽,仿佛只是阳光被浮云短暂遮挡产生的错觉,瞬息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天空依旧是那个天空,宅院依旧是那个宅院,巡逻的守卫依旧在巡逻,闭目的修士依旧在闭目。
但是,就在那嗡鸣声响起的瞬间,一直盘坐在大门旁、如同石雕般的岩朗,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急速扫过天空、宅院、树木、守卫……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正常,和他闭目养神前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不对!
绝对有哪里不对!
一种源自高阶修士对天地气机变化的敏锐直觉,在他心头疯狂预警!
他感觉周遭的天地灵气似乎变得……异常的“温顺”和“呆板”?
空气中的声音,远处树叶的摇曳,甚至身边守卫呼吸的节奏,都仿佛被套上了一个固定的模板,缺少了那种自然灵动的“随机性”。
就好像……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幅精心临摹、却终究失了几分神韵的画卷!
他猛地站起身,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周边守卫的注意。
那些巡逻的筑基守卫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好,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敬畏。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安逸,那么……美好。
然而,正是这种过分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安逸美好”,让岩朗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毕竟是结丹中期的老牌修士,见识广博,心志坚定。
在最初的惊疑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的思绪——
幻境!
是幻境!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被拖入了某个极其高明的幻境之中!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毛骨悚然!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这个结丹中期修士强行拉入幻境,布阵者的修为和对阵法之道的理解,该是何等的恐怖?!
而就在岩朗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心神剧烈震荡,拼命想要寻找破绽挣脱出去的同时——
墨紫阎与付惠,已经如同闯入羊圈的饿狼,开始了他们的“收割”。
两人不再隐匿身形,大大方方地漫步在宅邸外围。
对于那些陷入幻境、对外界毫无所觉的筑基期守卫,墨紫阎甚至懒得亲自出手。
付惠如同虎入羊群,她的身影快如鬼魅,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高效,或是手刀,或是点穴,轻易地便将那些还在“尽职尽责”巡逻、或是站在原地“警戒”的筑基守卫们击晕制服。
墨紫阎则跟在后面,如同一位悠闲的农夫在收获自己种植的庄稼。
他手中那条奇异的绳索再次出现,灵活地将昏迷的守卫捆绑起来,然后随手一挥,便将他们尽数收入圣魔戒中。
看着这些气血旺盛、修为扎实的筑基巅峰乃至筑基后期的“材料”,墨紫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这些都是炼制高品质“人丹”的上好原料,足以让他的修为再进一步。
至于那几位结丹初期的修士,他们虽然修为更高,但在幻阵的侵蚀下,他们的意识早已沉沦在各自内心最渴望或最恐惧的幻象之中,根本无法自拔。
付惠对付他们,也并未花费太多力气,往往只需要趁其不备,以强大的力量瞬间禁锢其丹田,封住其修为,墨紫阎便能轻松地将他们也一并“打包”带走。
最后,墨紫阎的脚步,停在了那个依旧站在原地、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在与无形敌人激烈抗争的岩朗面前。
这位结丹中期的太上长老,此刻正竭尽全力,试图堪破幻境的虚妄,找到那一线生机。
他以为自己在与幻境搏斗,却不知,他此刻所经历的“挣扎”与“反抗”,本身也是墨紫阎为他精心编织的幻境的一部分!
一个让他以为自己识破了幻境,从而将所有心神都消耗在“破阵”上的,更深层次的陷阱!
若是他无法看穿这第二层幻境,只怕他的意识将永远沉沦在这无尽的“破阵”循环之中,直至灵魂枯竭,肉身腐朽。
墨紫阎看着岩朗那挣扎却徒劳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岩朗的头顶,一股更加精纯霸道的魔力涌入,瞬间加固了幻境的束缚,同时彻底封印了他全身的修为和行动能力。
“噗通”一声,岩朗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墨紫阎俯身,将这位结丹中期的“优质材料”也收入囊中。
感受着圣魔戒内那沉甸甸的“收获”,他脸上终于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充满收获喜悦的笑意。
“不错,真不错……尤其是这个结丹中期,品质上乘,足以作为主药,炼制出效力极强的结丹境人丹了……想必,能让我的修为提升一大截。”
他心中已然有了计划。等将此地的杂鱼清理干净,彻底控制住局面后,就立刻去找一间安静的密室,开炉炼丹!
将这些新鲜的“材料”尽快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修为的提升,才是应对一切挑战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