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喧闹过后，包厢里的气氛，因为顾少铭带来的那个未说完的消息，迅速冷却下来。
顾少铭脸上的狂热崇拜还没完全褪去，但已经被一层浓重的严肃所覆盖。
他拉开椅子，在林征对面坐下，另外两个女人也重新调整了坐姿。
刚刚还因为兄弟重逢而显得有些热烈的包厢，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四个人，围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感。
空气中，弥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顾少铭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经过特殊加密的手机，点开了一份文件。
“兄弟，说正事。”
他不再嬉皮笑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属于豪门子弟面对危机时的精悍。
“我动用了我爸的一些老关系，花了点代价，查到了王家的资金动向。”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上面是一张复杂的资金流转图。
“王家通过好几个海外的离岸公司和信托基金账户，已经悄悄集结了一笔巨款。”
顾少铭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一个数字上。
“目前可以确认的规模，大概是五十亿，单位是港币。”
五十亿！
当这个数字从顾少铭嘴里吐出来时，萧清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又一次抓住了林征。
苏蔓的反应更为直接，她整个人向前倾，凑近了那个手机屏幕，明艳的脸上再无半点调侃，只有一片属于金融从业者的专业与凝重。
顾少铭继续汇报着他查到的情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众人心头。
“这笔钱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天穹科技在港股的股票。”
“他们的计划很毒辣，会在某天港股一开盘，就配合早就准备好的，关于天穹科技技术漏洞、财务造假的负面新闻，一起砸出来。”
“他们要做的，就是恶意做空。”
恶意做空。
这四个字，对于萧清雅而言，无异于宣判。
她作为天穹科技的掌舵人，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那是一场针对公司的屠杀。
一旦股价崩盘，市场的信心就会瞬间瓦解，股东会恐慌性抛售，银行会抽贷，合作伙伴会终止合作……
她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很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因为这场资本狙击而分崩离析。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一片惨白。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身边男人手掌传来的，那稳定而有力的温度。
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五十亿……”
苏蔓喃喃自语，她那双精明的狐狸眼里，闪动着快速计算的光芒。
她从一个纯粹的金融角度，迅速做出了判断。
“如果只是五十亿，想直接砸穿天穹的盘子，还不够。但如果配合上足够犀利的负面舆论，在开盘的瞬间进行突袭，就足以在市场上制造出巨大的恐慌。”
她的分析冷静而残酷。
“一旦散户和小型机构开始跟风抛售，就会形成踩踏。到时候，就算王家后继无力，市场的恐慌情绪也会把天穹的股价活活压死。”
这就是资本市场的血腥之处。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一旦信心崩塌，就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雪崩。
听完苏蔓的专业分析，顾少铭的脸上也满是忧虑。
“妈的，王家这群疯狗，玩得太脏了！”
整个包厢，都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所笼罩。
萧清雅和苏蔓，一个忧心忡忡，一个神情凝重。
顾少铭则是焦急地看着林征，等待着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兄弟拿出对策。
然而。
全场唯一一个应该最紧张的人，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林征。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顾少铭手机上的那份情报。
他只是安然地坐在那里，重新拿起了那把紫砂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杯续上了水。
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升腾起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平静的面容。
他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那份从容，那份悠然，与包厢里凝重到快要爆炸的气氛，形成了无比鲜明的，甚至有些刺眼的对比。
就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一场决定公司生死的五十亿资本绞杀。
而是在讨论，今晚的宵夜是吃海鲜粥，还是小馄饨。
终于，在吹散了杯口的最后一丝热气后。
林征放下茶杯。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也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焦急的顾少铭，问了一句。
一句让在场三个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的话。
“就五十亿？”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云淡风轻。
平静。
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自骨子里的轻蔑。
仿佛在说，就这点事，也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
顾少铭：“？”
萧清雅：“？”
苏蔓：“？”
三个人，三张脸上，同时浮现出了巨大的问号。
他们的大脑，在这一刻，集体宕机了。
尤其是苏蔓，她几乎怀疑林征是不是根本不懂金融，不知道五十亿做空意味着什么。
但她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个能被她爷爷评价为“神鬼莫测”的维港先知，会不懂这个？
不可能！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征没有理会三人的震惊，他只是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强大逻辑。
“天穹科技目前在港股的流通盘，总市值大约是四百亿港币。”
这个数字，萧清雅和苏蔓都清楚。
林征继续说了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慌乱。
“想通过做空这种方式，彻底打垮天穹，让它的股价发生决定性的雪崩效应，没有一百二十亿以上的资金，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萧清雅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他的判断，清晰而最终。
“区区五十亿……”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给出了结论。
“他们太小看我了，这点钱，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