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实验室的灯还亮着。
林振邦站在扫描仪前，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
屏幕上，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纸屑被放大数十倍，边缘扭曲，墨迹模糊。
他调出波段分层图，切换到近红外模式，纸面下一道极淡的笔压痕迹浮现出来。
“就是这个。”他说。
身后两名技术人员立即接入AI比对系统，输入丁义珍过去十年签署文件的笔迹参数。
程序运行三分钟后，弹出匹配提示：
相似度97.3%，确认为同一人书写特征。
林振邦点头，将这段残片标记为关键节点，推入主拼接流程。
指挥中心内，孙连城盯着同步传来的进度条。
屏幕左侧是碎纸还原实时画面，右侧是资金流向模拟图。自十五分钟前启动“星轨对齐算法”以来，
系统已识别出四百七十二块有效碎片，其中三百一十六块完成位置锁定。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响起：“区长，光谱分析发现异常油渍残留，在批注‘经赵书记同意’那一行。”
孙连城放下杯子：“提取成分，对接公安生物库。”
“正在比对……指纹油脂与赵立春档案样本高度吻合，匹配概率96.8%。”
“做数字签名认证。”
“明白。”
指令下达后不到两分钟，系统自动生成电子签章，并附上时间戳和来源验证报告。
整份文件被打上“A级原始证据”标签，进入最终封装阶段。
孙连城打开纪委内网通道，输入权限码，将文件包设为即时推送模式。
他还未关闭界面，技术台传来声音：
“林工说最后一段缺失字段补全了，转账路径完整闭合。”
孙连城转头看向大屏。
新的资金链条正在展开——从山水集团子公司账户出发，经三家空壳公司中转，最终汇入境外离岸池。
每一笔操作都有对应审批单编号、签字影像和银行日志支持，环环相扣，无一断裂。
他伸手按下确认键。
【证据链已生成，是否执行同步？】
对话框弹出。
他点了“是”。
下一秒，文件开始上传至中央督导组备份节点，同时触发自动归档程序。
整个过程耗时十七秒，结束后屏幕跳出绿色提示：
传输完成，数据不可篡改。
孙连城靠回椅背，目光落在桌角的望远镜模型上。这一次，他伸出手，轻轻转动了镜筒。
方向朝东。
天快亮了。
祁同伟坐在办公室角落的小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冷茶。
窗帘拉得很严，房间只有台灯亮着。
他刚刚接到财政局王立峰的消息，说是交易中断，设备被反向锁定。
他还来不及反应，手机震动了一下。
邮件提示。
他眯起眼，点开加密邮箱。
发件人栏空白。
主题只有一行字：《山水集团非法资金流转总表_v1》
附件是pdF。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没有立刻下载。手指悬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后才点开。
文件加载很快。
第一页是总览图，一张完整的资金网络铺开，起点是山水集团，终点是海外信托基金，中间穿插着十几个关联公司名称。
每家公司旁边都标注了注册信息、法人代表和实际控制人。
他的视线往下移。
第二页出现了一份手写批注扫描件，内容写着：“同意该笔资金调配，用于京州新区项目前期运作。赵立春。”
字迹熟悉。
他认得这笔迹。
再翻一页，是银行内部审批记录截图，时间戳显示为三年前五月十二日，十八点四十三分。
操作终端编号ht-8821，正是他当年配给丁义珍的专用设备。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翻找U盘。
刚插入电脑，屏幕弹出警告：
本地读取行为已被远程记录，涉嫌妨碍司法调查。
他愣住。
回头看向手机，那份pdF还在后台运行，页面停留在第十三页——那里贴了一张现场照片，是他亲自监督销毁账本的那个仓库。
画面里，军用碎纸机正在运转，地上散落着细小纸屑。
可就在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角落，拍到了半张未完全粉碎的纸片，上面印着一个红色印章：
汉东省财政厅备案专用章。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时，另一封邮件跳了出来。
标题：您有新的纪检监察通知，请查收
他没点开。
而是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响了很久没人接。
他又打了一遍。
依旧无人接听。
他把手机摔在桌上，转身走向保险柜。
打开最底层暗格，取出一支录音笔。
这是他留的最后一条退路，里面存着他与高育良的三次私下谈话。
按下播放键。
“……只要账本没了，什么都没有。”
“他们拿不出原件。”
“死无对证。”
录音结束。
他握着录音笔站了几秒，然后慢慢蹲下去，把东西塞进鞋垫底下。
站起来时，他顺手摘下警徽，放在办公桌上。
灯光下，金属表面有些发暗。
他伸手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突然，电脑屏幕闪了一下。
pdF文件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里原本应该是空白页，现在却多出了一行新添加的文字：
“你以为烧掉的是证据？”
“我们重建了它。”
字体是标准宋体，字号适中，没有任何修饰。
但这句话像刀一样扎进他眼里。
他冲过去，一把拔掉网线，又关掉电源。主机停止运转，风扇声消失。
房间里安静下来。
他站在原地喘气，额头出汗。
几秒钟后，他转身抓起桌上的警徽，用力砸向地面。
一声闷响。
金属边角磕在地上，留下一道划痕。链条断了，坠落在地毯上，滚进沙发缝隙。
他没去捡。
而是走回沙发坐下，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地板。
窗外，天边泛起一丝灰白。
指挥中心，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九十八点七。
林振邦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他在日志里输入一行字：
“b计划完成，数据重生率98.7%。”然后关闭所有窗口，起身离开操作台。
没有人说话。
孙连城看着大屏上的最终报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
通讯器响起。
“区长，侯处那边问要不要立刻行动。”
“不急。”他说，“让他们再等十分钟。”
“为什么？”
“等太阳升起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明白。”
孙连城没有再多解释。
他调出全省监控联动地图，将祁同伟办公室列为一级观察目标。
系统显示该区域通讯信号正常，电力负载稳定，未检测到异常撤离迹象。
他知道对方还没走。
也不会走。
这种时候，逃反而成了最蠢的选择。
他拿起水杯，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倒空。正准备添些热水，技术台传来提示音。
“区长，气象中继通道反馈成功，文件已送达目标邮箱。”
孙连城点头。
他放下杯子，打开录音备份系统，找到一段三十秒的音频片段。
这是昨晚银行VIp室录下的张明远低语：“……得赶紧通知老板，他们知道ht-8821了。”
他选中这段声音，设置为循环播放，音量调至最低。
房间里响起极其轻微的重复语句。
一遍，又一遍。
他闭上眼听了十秒，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屏幕一闪，文件消失。
他睁开眼，看向主控屏。
此时，时间显示为05:53。
距离天亮还有七分钟。
他坐直身体，双手交叠放在桌沿，目光落在祁同伟办公室的实时监控画面上。
那人仍坐在沙发上，头低着，肩膀微微塌陷。
孙连城轻声说：“现在，轮到你们读我们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