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此刻却比任何狰狞的鬼神都更具压迫感。
黄巾力士那双由金光构成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倒在地上的枯槁老僧，手中的巨斧上，还有未干涸的金色光焰在流淌。
雷电之龙则将巨大的头颅垂得更低，几乎贴在了那妖艳女子的脸前。龙吻开合间，散逸出的电弧将女子身旁的地面灼烧出一片片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的味道。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两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阵眼守护者。
恐惧，极致的恐惧，让他们浑身发抖。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屈辱与不甘！
他们是谁？
一个是继承了古邪宗法脉，在大师遍地的樱花国都能排得上号的黑莲上人！
一个是身怀天狐血脉，统御着强大式神雪女的阴阳寮上忍，玉面姬！
他们两人联手，足以在任何一个小国掀起滔天巨浪。可今天，在这片被他们视为蛮荒的土地上，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孙子还小的龙国道士，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怎么可能？！
噗……
妖艳女子猛地咳出一口血，她看着玄子叶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眼神由恐惧，慢慢转变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龙国道门……龙国道门怎么可能还有你这样的人……我不信！”
“我不信！！！”
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咬破舌尖，双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结成一个复杂的法印。
“以我天狐之血，奉我无上之主！燃我残魂，请您降临！”
随着她决绝的吟唱，她那身本就破烂的十二单衣轰然炸裂！
九条毛茸茸的、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狐尾，从她身后猛地伸展开来！她的身形在扭曲中拔高，面容变得狭长，嘴角裂开，露出尖利的獠牙。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时候的、充满了原始与暴虐的妖气，轰然爆发！
这并非真正的九尾天狐，而是她通过献祭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强行召唤出的，一丝属于传说中大妖玉藻前的妖力投影！
吼——！
化身为半人半狐形态的女子仰天长啸，张口便喷出一股碧绿色的、仿佛能腐蚀灵魂的妖火，如同一条火龙，席卷向玄子叶！
“阿弥陀……佛魔一体！！”
另一边，那枯槁老僧也发出了最后的咆哮。他眼中黑气翻涌，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他抓起地上那串已经破碎的骷髅念珠，竟毫不犹豫地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嘎吱、嘎吱……
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以我残躯，饲我凶魂！万鬼归一，吞噬天地！”
他猛地张开嘴，喷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黑烟！
那十二只被黄巾力士斩杀的厉鬼残魂，连同念珠中蕴含的百年怨念，以及他自身的全部精血魂魄，在这一刻被强行融合！
黑烟在半空中翻滚、凝聚，转瞬间化作一个比之前任何一只鬼王都庞大十倍的、山峦般的巨大鬼首！鬼首双目空洞，却燃烧着幽绿的火焰，它发出震动整个溶洞的咆哮，张开足以吞下一辆卡车的巨口，带着无尽的怨毒与贪婪，朝着玄子叶噬咬而来！
妖火焚天，鬼首吞地！
这是两个绝顶邪修，燃烧自己生命发出的，最强，也是最后的一击！
整个溶洞的能量场都沸腾了，空间似乎都在这两种极致的邪恶力量下扭曲、哀鸣。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玄子叶那张一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哟呵，急眼了？还真能爆种啊。”
他心里飞速吐槽了一句，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这两股力量，已经触摸到了金丹期以下的顶点。若是不认真对待，今天说不定真要阴沟里翻船。
“也罢，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道。”
玄子叶缓缓抬起手，对着黄巾力士和雷龙的方向轻轻一挥。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退下吧。”
金甲神将与雷电之龙，仿佛收到了无上的敕令，化作两道流光，重新变回两张符箓，飞入他的袖中。
他独自一人，站在了那滔天妖火与狰狞鬼首之前。
渺小，却又仿佛撑起了整片天地。
他没有结印，也没有念诵任何复杂的咒文，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一衍道经》的总纲，在他识海中流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一刻，他的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外界的一切喧嚣、狂暴、凶戾，都仿佛被隔绝在一个无限遥远的世界之外。
他的“神”（一），前所未有地通明透彻。
他与这方天地的灵“气”（二），达成了完美的共鸣。
他体内那经过筑基、已然凝练成台的真“元”（三），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神、气、元，三者合一！
玄子叶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眼中没有金光，没有电芒，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混沌。
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个比针尖还要微小无数倍的、纯粹到极致的、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光点，悄然浮现。
那光点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气息。
它只是……存在。
“《三一衍道经》·第一式。”
他口中，吐出几个轻如鸿毛，却又重若泰山的字。
“三一·破妄神光。”
话音落，指尖的光点，无声无息地射出。
它没有带起任何破空之声，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威势。它就像是一滴墨，落入了一片漆黑的湖水，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仿佛在射出的瞬间，便已经抵达了终点。
那足以焚金融铁的碧绿妖火，是第一个接触到神光的。
没有爆炸，没有对冲。
那道纯粹的光点，就这么穿了过去。
而妖火，在它穿过之后，像是被按下了删除键的电脑程序，从中间开始，大片大片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被扑灭，不是被蒸发，而是被从存在的根本层面上，直接抹去！构成它的法则，被这道光彻底否定了！
紧接着，神光迎上了那巨大的鬼首。
鬼首发出无声的咆哮，试图将这渺小的光点吞噬。
然而，当光点进入它的口中时，那由无尽怨念和凶魂构成的庞大聚合体，猛地一颤。
鬼首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眶中，竟第一次浮现出了人性化的、极致的惊恐。
下一秒，一道道柔和的清光，从鬼首的内部迸发出来。
那些被强行扭曲、融合的灵魂，在这清光的照耀下，仿佛得到了最终的解脱与安息。它们发出一声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化作漫天纯净的光点，飘散开来。
那山峦般巨大的狰狞鬼首，就这么在半空中，如同被春风吹拂的沙雕，温柔而又不可逆转地，层层瓦解，烟消云散。
“不……不可能！”
“这……这是……什么力量？！”
那半人半狐的女子和已经不成人形的枯槁老僧，发出了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次，充满了匪夷所思与无尽绝望的尖叫。
他们的最强一击，他们的最后底牌，在这个年轻道士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他们甚至都无法理解，自己到底是败给了什么。
那不是能量层级的碾压，那是……道的碾压！是更高维度的存在，对低维度存在的降维打击！
神光去势不减。
它穿过了妖火，净化了鬼首，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两个邪修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妖艳女子的脸上，那惊恐到极致的表情彻底凝固。她那九条狂舞的狐尾，从尾端开始，一寸寸化为飞灰。紧接着，是她的四肢，她的躯干……在她被彻底抹去的前一刻，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解脱。
枯槁老僧那已经变得扭曲的身体，也在同一时间，被清光笼罩。他体内的所有怨毒、诅咒、邪念，都在瞬间被净化。他那张丑陋可怖的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恢复了一丝属于人的安详。
随后，两人，连同他们身上所有的邪恶气息，都在这道破妄神光之下，化为虚无。
没有留下一丝灰烬，没有留下一声惨叫。
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良久，溶洞内，彻底恢复了死寂。
玄子叶缓缓放下手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
这一招，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七成的真元。
他走到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地上只剩下几件破碎的器物——一串断裂的、失去了所有邪气的普通兽骨念珠，以及一片烧焦了的、华丽和服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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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子叶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的目光，穿过空旷的溶洞，最终落在了那颗依旧在缓缓脉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黑色水晶之上。
“好了，杂鱼清完了。”
玄子叶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他掰了掰手指，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