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物理实验室的窗棂，在木质实验台上投下规整的光斑。王卫国攥着一把铜制量角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台上摆放着李教授准备的“弹道模拟装置”：一个倾斜的木质斜坡，底部连接着平整的木板，斜坡顶端的凹槽里放着一颗玻璃弹珠。这是他接触基础力学的第三堂课，也是第一次将课本知识与战场记忆真正重叠的时刻。
“大家注意观察，当斜坡角度改变时，弹珠的滑行距离和速度会发生什么变化。”李教授手持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受力分析图，“这就是‘斜面力学’，弹珠受到重力、支持力和摩擦力，三者的合力决定了它的运动状态。”
王卫国盯着那颗玻璃弹珠，空冥感知在三尺内悄然展开。当他调整斜坡角度至 30度时，弹珠顺着凹槽滚落，在木板上滑出一道笔直的痕迹，最终停在距斜坡底部一米五的位置；当角度增至 45度，弹珠的滑行距离延长到两米二，撞击木板边缘时发出清脆的“嗒”声。这细微的变化，突然让他想起 1943年在晋察冀根据地的土炮阵地——当时他和赵老栓调整炮管角度时，凭的全是“打两炮试试”的经验，却从不知道背后藏着这样清晰的力学逻辑。
“卫国，你发什么愣？”周小燕推了推他的胳膊，手里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实验数据，“李教授让记录不同角度的滑行距离，你快测啊。”
“哦，好。”王卫国回过神，用直尺量出弹珠的落点，在本子上写下“45度，2.2米”。笔尖划过纸面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把玻璃弹珠换成炮弹，斜坡换成炮管，是不是就能通过角度精确计算射程？他赶紧在数据旁画了个小小的炮管符号，标注“需结合重力加速度计算”。
“很好奇？”李教授走过来，看到他本子上的标注，眼里闪过赞许，“你已经开始联想实际应用了。其实，战场弹道学的基础就是力学——炮弹离开炮管后，受到重力和空气阻力的作用，轨迹是一条抛物线，和弹珠的运动原理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从讲台下拿出一本《弹道学入门》，递到王卫国手里，“这本书里有更详细的公式，你可以借去看，注意结合今天的实验理解。”
接过泛黄的课本，王卫国的指尖都在发抖。扉页上印着“1937年军事委员会编印”的字样，书页间还夹着一张日军 92式步兵炮的弹道数据表——显然是抗战时期流传下来的珍贵资料。他快速翻到“抛物线轨迹”章节，看到“射程=初速度2xsin2θ÷重力加速度”的公式时，突然拍了下桌子：“原来如此！俺们以前造土炮时，要是早知道这个公式，就不会打偏那么多次了！”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全班同学都看过来。林薇薇凑过来，看着书上的公式皱起眉头：“这公式里的‘sin2θ’是什么意思？看着好复杂。”
“就是三角函数里的正弦值，和角度有关。”王卫国拿起量角器，指着斜坡上的刻度，“比如炮管角度是 30度，sin60度就是 0.866，乘以初速度的平方再除以重力加速度，就能算出大概的射程。”他顿了顿，用更通俗的话解释，“就像你扔石头，扔的角度太陡或太缓都扔不远，45度的时候最远，道理是一样的。”
林薇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赵启明却突然兴奋起来：“那咱们能不能用这个公式改进学校的靶场？上次打靶我总打不准，说不定是瞄准角度不对！”
“当然可以！”李教授笑着说，“下午的体育课，我们就去操场靶场做实际演练，用今天学的力学知识调整瞄准角度。”
午休时，王卫国没回宿舍，抱着《弹道学入门》坐在操场的老槐树下啃读。秋风吹落的槐树叶落在书页上，遮住了“空气阻力修正系数”的公式。他想起异时空高中物理课上学过的平抛运动，却只记得“水平方向匀速、竖直方向自由落体”的模糊概念，具体计算早已模糊——就像李教授说的“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现在重新学习，结合实验台上的弹珠、记忆里的土炮，那些抽象的公式突然有了血肉，仿佛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弹道轨迹。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张大勇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今天轮休，特意来学堂找王卫国，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我娘让我给你带的糖火烧，刚出锅的。”
王卫国接过糖火烧，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驱散了思考的疲惫：“勇哥，你看这个弹道公式，要是用到咱们兵工厂的步枪上，是不是能提高精度？”
张大勇凑过去，看着书上的图表，眉头紧锁：“这上面的字我认识不少，可连起来就看不懂了。不过上个月我们修步枪时，确实发现枪管角度差一点点，子弹就偏老远。要是能按这个公式调整，肯定能行！”他从布包里掏出一张步枪零件图，“你看这个准星，能不能用今天学的角度知识改进一下？”
王卫国接过图纸，空冥感知快速扫过准星的结构——现在的准星是固定的，无法微调角度。他想起实验台上的可调节斜坡，突然有了主意：“可以在准星底部加个小齿轮，通过转动齿轮调整角度，就像咱们调斜坡一样！”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画出改进草图，“这样射击时就能根据距离和风速微调，精度肯定能提高。”
“好主意！”张大勇拍着大腿，“我明天就把这个想法汇报给厂长，说不定真能用上！”
下午的体育课，全班同学都来到操场靶场。靶场是日军遗留的，靶子是用木板拼成的人形，上面还留着旧弹孔。李教授带来了几把缴获的日军步枪（没有装子弹），让大家练习瞄准。王卫国拿起一把三八式步枪，架在射击台上，通过准星瞄准百米外的靶子。他调整枪托角度至 45度，突然想起《弹道学入门》里的公式，估算出初速度约 760米\/秒，算出理论射程约 5700米——这和日军手册上的“有效射程 460米”形成对比，原来超出有效射程后，子弹受空气阻力影响会严重偏移。
“卫国，你怎么不开枪？”赵启明已经打完了三发空包弹，看到王卫国只是瞄准，忍不住问道。
“我在算角度。”王卫国放下步枪，指着靶子，“如果打百米靶，枪托角度应该调小到 30度左右，因为距离近，不需要太大的仰角；要是打三百米，就得调到 35度，抵消重力的影响。”
“真的假的？我试试！”赵启明按他说的调整角度，果然，第三发空包弹的瞄准点比之前精准了不少。林薇薇也跟着试了试，眼里满是惊讶：“真的准了！原来物理这么有用！”
李教授走过来，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理论指导实践。你们现在学的基础力学，看似简单，却是枪炮设计、桥梁建造的根本。尤其是卫国，能把课本知识和战场经验结合起来，值得大家学习。”
放学后，王卫国没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绕到西郊军营的土炮作坊。作坊里的几门土炮还是去年造的，炮管上布满了试射时留下的凹痕。他拿出量角器和卷尺，测量炮管的倾斜角度，又用石子模拟炮弹，记录不同角度下的落点。空冥状态下，他的专注力提升三倍，很快就算出了最适合这门土炮的射击角度——38度，射程约 800米，比之前凭经验射击的 500米远了近一半。
“卫国小哥，你在干啥呢？”陈老根扛着工具箱走进来，准备检修土炮，“这几门炮都老了，打不了几发就得修，我正想拆了重做呢。”
“陈师傅，俺们可以用新学的力学公式造新炮！”王卫国兴奋地说，“按这个角度设计炮管，再计算装药量，肯定能打得更准、更远！”
陈老根接过他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公式和数据，摇了摇头：“这些弯弯曲曲的字俺看不懂，不过你说咋做，俺就咋做！去年你设计的声学地道就管用，这次俺信你！”
回到四合院时，天已经擦黑。王破军正在老槐树下整理草药，看到儿子怀里的《弹道学入门》，笑着说：“今天学的东西有用武之地了？”
“嗯！”王卫国把实验、靶场演练和土炮改进的想法都说了，眼里闪着光，“以前觉得物理就是书本上的字，现在才明白，它能变成打鬼子的枪炮，能变成建设的工具。”
“这就是‘学而时习之’的道理。”王破军递给他一杯柏叶水，“玄真派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现在就像牛吃草，先吞下去，再慢慢反刍、消化，最后变成自己的本事。”
晚饭过后，王卫国坐在煤油灯下，把今天的实验数据、靶场心得和土炮改进方案整理成笔记。笔记本的前几页还是“如何识别草药”“七星步基础”，现在却多了“斜面力学”“弹道公式”的内容——就像他的成长轨迹，从战地少年慢慢向“有知识的革命者”转变。他想起白天在靶场时，林薇薇说“以前觉得你只会打仗，没想到这么会读书”，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自豪：不是因为成绩，是因为终于把知识和使命联系在了一起。
“爹，明天想请假去兵工厂，把准星改进的想法和工程师说说。”他抬头对王破军说。
“去吧。”王破军点点头，“学习不是死读书，是要把知识用在实处。记住，无论学什么，都不能忘了‘保家卫国’的初心。”
夜深了，煤油灯的光渐渐暗淡。王卫国合上笔记本，摸了摸封面——那里沾着槐树叶的清香、靶场的尘土、土炮的铁锈味。他知道，初学物理的这段日子，就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门外是模糊的记忆碎片、凭经验摸索的过去；门内是清晰的公式、可验证的原理、充满希望的未来。虽然还有很多知识需要消化，很多难题需要攻克，但他不再迷茫——就像那颗从斜坡上滚落的玻璃弹珠，一旦找准方向，就会坚定地向前滚动，终会抵达目标。
窗外的月光洒在笔记本上，照亮了“38度，800米”的字样。王卫国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他仿佛看到了改进后的步枪在兵工厂下线，看到了新造的土炮精准命中目标，看到了战友们拿着新武器保卫家园——而这一切，都从物理实验室里那颗小小的玻璃弹珠开始，从这门看似枯燥却充满力量的基础力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