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初建行伍
玉罗刹送来的大批粮草军械，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稳定了沧海义军浮动的人心。而武当、江北盟以及后续陆续抵达的各方豪杰，更是让这支新生的力量在极短时间内膨胀至一万五千余人，声威之盛，一时无两。营盘连绵数里，旌旗招展，人马喧嚣，俨然已成嵩山脚下不容忽视的一股强大势力。
然而，盛况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中军大帐已扩建了数倍，依旧显得拥挤。秦渊坐于主位，苏墨、简心分坐左右，其下则是冯破虏、赵游击、武当冲虚道长、江北盟熊天霸、丐帮史火龙，以及新近抵达的几位颇具声望的江湖首领，如点苍派掌门“流云剑”谢无忧、昆仑派长老“寒梅先生”梅傲雪等人。帐内济济一堂，气息驳杂，既有军旅的肃杀，亦有江湖的豪迈，更隐隐透出几分门派之见与利益纠葛的微妙张力。
“秦统领！”熊天霸声若洪钟，率先开口，他拍了拍结实的胸膛，“俺老熊带来的江北儿郎，个个都是敢打敢拼的好汉子！这眼看鞑子就要打上门了，不如就让俺们打头阵，定杀他个人仰马翻！”他麾下人马近两千，多是绿林豪客和溃散的边军，悍勇有余，但纪律散漫。
冲虚道长闻言，拂尘一摆，淡然道：“熊盟主勇武可嘉。然兵者，诡道也。清军骑兵犀利，正面硬撼，恐非上策。我武当弟子虽不才，于剑阵配合、迂回牵制一道，略有心得。”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名门大派的矜持与自信。
谢无忧轻咳一声，接口道：“冲虚道长所言有理。点苍弟子擅长山地奔袭、弓弩远射，或可于侧翼扰敌，积小胜为大胜。”他言语间，也将自家优势摆了出来。
梅傲雪则冷着脸，言简意赅：“昆仑弟子，惯耐苦寒，可为奇兵。”
你一言我一语，看似都在献策，实则无不隐含为自家势力争取有利位置、展示实力的意图。帐内顿时有些嘈杂，各位首领带来的亲信弟子也各自低声议论，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秦渊与苏墨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整合之难，远超预期。这些江湖豪杰，个人武力或许不凡，但缺乏统一的指挥体系和严格的军纪约束，如同一盘散沙，若不能有效整合，人数越多，反而可能越混乱。
“诸位！”秦渊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帐内的嘈杂。他目光沉静，缓缓扫过众人，“诸位前辈、兄弟，能齐聚于此，共襄抗虏义举，秦渊感激不尽。然，军旅之事，非同江湖较技，讲究的是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清军非是乌合之众，乃百战精锐，我等若仍以江湖习气应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走到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手指点向偃师方向：“博尔济吉特所部三千，多为骑兵，来去如风。我军新立，虽有万余之众，然未经战阵磨合，号令不一，若仓促与之野战，胜算几何？”
帐内安静下来，众人皆是老江湖，自然明白秦渊所言非虚。
苏墨适时开口，折扇轻合，语气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秦统领之意，并非怯战，而是欲借此战，锤炼我军，初建行伍之规。苏某提议，即刻着手整编！不以门派划分，而是打散原有建制，依各人所长，混编为步、骑、弓、工、辎重诸营，设营正、队正、哨长，层层节制，统一号令！”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打散建制？”熊天霸第一个跳了起来，“这怎么行！俺老熊的兄弟们在一起摸爬滚打多年，早已默契无比，拆散了还怎么打仗？”
“是啊！我武当剑阵，需同门心意相通方能施展，混入外人，如何配合？”冲虚道长也皱起了眉头。
其他大小头领也大多面露难色，或沉默不语，或低声反对。让他们交出直接指挥权，接受统一整编，无异于触动其根本利益和多年习惯。
秦渊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应，他神色不变，沉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诸位试想，若遇清军铁骑冲锋，是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能挡，还是结阵如一的铁壁铜墙能挡？是杂乱无章的各自为战杀伤力大，还是箭雨齐发、枪林如一的集火杀伤力大？”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此番整编，并非削夺诸位权位，营正、队正之职，仍由诸位及麾下得力弟兄担任。所为者，是让我沧海义军，真正成为一支能打胜仗、能保家园的铁军！若连此关都过不去，谈何抗虏？谈何重整山河？”
他话语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沙场宿将特有的威严。帐内众人，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战阵的，如赵游击、冯破虏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苏墨亦补充道：“整编之后，粮饷、军械、赏罚，皆由中军统一调配，按制发放，力求公允。苏某以青云阁信誉担保，绝无偏私！”
威逼与利诱双管齐下，帐内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熊天霸张了张嘴，看着秦渊那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苏墨，最终重重一跺脚：“罢了！既然秦统领和苏公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俺老熊信你们一回！整！俺江北盟第一个支持！”
有带头的，其他人纵然心中仍有顾虑，也只好陆续表态同意。冲虚道长沉吟片刻，宣了声道号：“无量天尊。为抗虏大业，武当愿遵号令。”谢无忧、梅傲雪等人也相继点头。
初步的统一意见总算达成。但秦渊知道，真正的难题，现在才开始。
整编令下达，整个营地如同炸开了锅。要将上万名来自天南地北、习性各异、互不统属甚至有些还有旧怨的江湖人打散重编，其混乱程度可想而知。
校场上，负责甄别登记的青云阁弟子和原铁山营老兵忙得焦头烂额。“姓名？籍贯？原属何派？擅长兵器？马术如何？”“俺叫张大胆，原江北盟的，会使鬼头刀，马？会骑驴算不算？”“贫道清虚，武当门下，擅剑，略通拳脚，马术……未曾习练。”“在下点苍派李默，弓马娴熟。”“俺是丐帮的，打狗棒法使得溜，就是没马……”
抱怨声、争执声、甚至因为排队先后或口角引发的冲突时有发生。负责维持秩序的冯破虏嗓子都快喊哑了，丐帮弟子和部分义军士卒穿梭其间，弹压调解，忙得脚不沾地。
秦渊亲自坐镇校场，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他深知，此刻绝不能退缩，必须用铁腕立下规矩。当两名分属不同帮派、因琐事动手的汉子被带到面前时，他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扰乱整编，军法处置！各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行刑完毕，那两人被架走时，全场肃然。众人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统领，并非只是武功高强，治军之严，亦如军中大将。
简心则在新建的、规模扩大数倍的医庐和伤兵营中忙碌。玉罗刹送来的药材极大地缓解了她的压力，但她需要尽快培训出一批懂得基本战场救护的人手。她将一些简单的止血、包扎、辨认常见毒伤的方法编成口诀，耐心教导那些被分配来的、手脚相对麻利的妇女和年轻弟子。江辰有时也会默默出现在医庐附近，他内伤未愈，不便参与整训，便帮着搬运些重物，或是用他那冷冽的目光震慑一些试图滋事的宵小，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柄无声的利剑，维持着一隅的秩序。
苏墨更是忙得连轴转，整编名册、调配物资、规划营区、制定初步的饷银章程，每一项都需要耗费巨大心力。他展现出了惊人的统筹能力，将青云阁的高效运作模式部分引入义军，虽然依旧磕磕绊绊，但总算让这支庞杂的队伍开始像一部生涩却逐渐转动的机器。
三天，不眠不休的三天。在秦渊的强力推动、苏墨的周密筹划以及所有核心人物的共同努力下，混乱的浪潮终于被初步压制下去。一支初步具备雏形的军队，被强行捏合出来。
虽然依旧问题重重，虽然派系隔阂并未完全消除，虽然军纪执行仍会遇到阳奉阴违，但至少，表面上，这支名为“沧海”的义军，已经按照步、骑、弓、工、辎重等职能，划分出了五个主战营和若干辅助营地，设立了基本的军官体系，统一了号令旗帜。
也就在整编初步完成的这个傍晚，前方哨探再次传来紧急军情：清军偏师先锋，约八百骑兵，由一名牛录额真率领，已离开偃师主力，直奔嵩山方向而来，其意图十分明显——趁义军立足未稳，进行武力侦察，甚至试图挑起一场前哨战，打击义军士气！
消息传来，刚刚经历整编、尚未完全适应的义军营地，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秦渊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台下虽然列队仍显松散，但至少已能看出大致轮廓的各营将士，目光沉毅。“考验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苏墨、冯破虏等人沉声道，“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要打赢！”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紧张、或兴奋、或茫然的神色，朗声下令：“冯破虏！”“末将在！”冯破虏踏步出列。“命你率步军第一营，依托前方鸡鸣峡有利地形，正面阻敌！”“得令！”“熊天霸！”“俺在！”“命你率步军第二营，埋伏于峡左山林，听号令截断敌军退路！”“哈哈，好！俺就等着呢！”“谢无忧！”“谢某在此。”“命你率弓弩营，占据峡右高地，以箭雨覆盖敌军！”“领命！”“江辰。”秦渊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的灰衣身影。江辰抬起头，目光与他相遇。“你伤势未愈，本不应让你出战。但敌军骑兵剽悍，需要一柄利刃，在其冲锋受挫时，直插其心脏，搅乱其阵型。你，可愿为先锋？”江辰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握紧了腰间那柄布满裂痕的青钢剑，向前迈了一步。行动，即是语言。
一道道命令发出，原本还有些躁动的营地，在明确的作战任务下达后，反而奇异地安静下来，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之气，开始弥漫。
初建的行伍，即将迎来第一次血的洗礼。
【下章预告】
鸡鸣峡前，沧海义军初试锋芒！冯破虏能否依仗地形挡住清军铁骑的冲锋？熊天霸的伏兵能否及时截断敌军退路？谢无忧的箭雨又能造成多大杀伤？而伤势未愈的江辰，作为最锋锐的箭头，他将如何面对精锐的清军骑兵？这场前哨战的结果，将直接影响义军的士气和后续战略。与此同时，苏墨坐镇后方，却发现粮草消耗远超预期，玉罗刹所赠虽多，亦难长久支撑，新的危机已然浮现。而清军主力仍在偃师虎视眈眈，博尔济吉特绝非易与之辈，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第一百七十章 《军旅之艰》，看初生的沧海义军如何在血与火中艰难成长，直面残酷的战争现实与内部愈发凸显的生存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