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秘密出发后的日子,新月领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下度过。表面上,领地依旧沉浸在胜利的余韵和热火朝天的建设之中,练兵、筑墙、打铁,一切如常。但卡布和少数核心成员心中,都悬着一块石头,等待着黑山郡城方向的回应。那封信和“证物”,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不知会激起怎样的涟漪。
半个月后,一名风尘仆仆的泰源商会信使,持着周会长的私人印信,抵达了新月领。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被悄然引至城堡内的会客室。
卡布屏退左右,亲自接见了信使。信使恭敬地呈上一个密封的铜管,便垂手肃立一旁。卡布打开铜管,取出一卷质地精良的宣纸,展开细读。
信的内容,出乎意料的“干净”,甚至可以说是“冠冕堂皇”。
周会长的回信,通篇用词文雅客气,充满了商人的圆滑。他首先对新月领近日“肃清匪患,保境安民”的“义举”表示“钦佩”,并高度赞扬了卡布领主的“年轻有为”和“治理有方”。
接着,信的主体部分,是表达加强合作的意愿。周会长表示,泰源商会十分看好与新月领的合作前景,决定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大对新月领铁器、粮食等货物的采购量,并愿意提供更优惠的价格和更畅通的郡城乃至外郡的市场渠道。信中甚至还提及,可以派遣商会内经验丰富的匠师,前来新月领“交流指导”,帮助提升冶炼和工艺水平。
信的末尾,周会长笔锋不着痕迹地一转,以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写下了几句看似语重心长、实则意味深长的劝诫:
“……卡布领主少年英杰,锐意进取,实乃领地之福。然,老夫虚长几岁,窃以为,行事过刚易折。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黑山郡地处边陲,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涌动。领主如今基业初成,正宜韬光养晦,广积粮,缓称王。低调行事,巩固根基,方为长久之道。些许蝇头小利,或可暂舍,以待来时。望领主三思。”
信读完了,卡布将信纸轻轻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周会长这只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
这封信,从头到尾,没有半个字提及隆昌商会、郡守、匪患或是任何“证物”。但卡布读懂了其中的全部含义。
加强合作、提供优惠,是泰源商会递出的橄榄枝,表明他们认可了新月领的实力和卡布的手段,愿意进行更深入的利益捆绑,这是一种示好和投资。
而那几句“木秀于林”、“韬光养晦”的劝诫,则是周会长代表他自己,也极可能是代表了郡城内某种势力(甚至可能包括了郡守的默许态度),传递回来的明确信号:你的警告我们收到了,证据我们也看到了。这次算你狠,我们暂时不会动你。但你也要识相,别再继续高调扩张,刺激各方神经,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发展。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危险的平衡。
卡布提笔,亲自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感谢周会长的“厚爱”与“金玉良言”,表示新月领一贯热爱和平,愿与泰源商会深化合作,共谋发展。对于劝诫,他只字不提,但回信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明。
信使带着回信离去。卡布走到地图前,看着代表黑山郡城的方向。隆昌商会和郡守方面近期的确没有了进一步的动静,显然,他“亮剑”加“传话”的组合拳起到了作用,迫使对方暂时停下了黑手,需要时间来重新评估这个突然崛起的硬骨头。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卡布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对方绝不会甘心失败,暂时的退让,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凶狠的反扑积蓄力量。
而他,正好需要这段宝贵的时间。周会长的“劝诫”,某种程度上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低调发展,巩固根基,正是新月领当前最需要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卡布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却愈发锐利,“那就让这根基,扎得再深一些,让这树木,长得再壮一些。等到风雨再来时,倒要看看,是谁摧折谁!”
他转身,走向喧闹的练兵场。外交的博弈暂告段落,接下来,是争分夺秒壮大自身的时间。新月领的蛰伏,是为了将来能更加挺拔地屹立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