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深处,数千间号舍如同沉默的蜂巢,将数千名考生的命运暂时囚禁于此。钟声余音散去,空气中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咳嗽或叹息。
第一场考试,经义。这是科举的根本,考察的是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和理解深度。题目很快由书吏分发到每个号舍。
卡布展开试卷,目光落在题目上:“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是《大学》开篇第一句,也是儒家思想的核心理念之一。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极难写出新意。寻常考生见到此题,多半是心中一松,毕竟这是必背篇章,但随即又会陷入苦恼,因为太过熟悉,想要在万千考生中脱颖而出,写出让考官眼前一亮的文章,更是难上加难。
直播间里,观众们也议论纷纷:
【这题我熟!高考考过!】【不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套嘛!】【主播怎么破题?不能太出格吧?】
卡布端坐于狭小的号舍内,并未立刻动笔。他闭上双眼,脑海中,关于《大学》的全文、历代大儒的集注、尤其是朱熹的权威解读,如同活水般自然流淌,清晰无比。记忆面包的效果,让他对这些经典的理解,达到了近乎“本能”的程度。
但他并未满足于此。他回想起穿越前那个信息爆炸时代接触过的各种思想,那些关于个人与社会、道德与发展的现代视角,如同散落的星辰,在他脑海中闪烁。
“明德……亲民……至善……”卡布在心中默念。传统的解读,多侧重于个人内在道德的彰明,推己及人,最终达到道德完善的最高境界。这固然是根本。
但卡布却想到了更多。“明德”,是否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普世的、推动社会进步的“公理”或“良知”?“亲民”,除了教化百姓,是否也包含建立更公平、更有效的社会制度,让民众真正受益?“止于至善”,那个“至善”的境界,是否并非一个静止的终点,而是一个社会不断向着更文明、更公正、更繁荣方向动态发展的过程?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他决定,不局限于传统注疏的框架,而是在深刻理解经典本义的基础上,融入一些新的思考,让文章既有根底,又有新意。
他睁开眼,眼神锐利。研墨,铺纸,提笔。
开篇,他并未直接阐发,而是先以精炼的文字,准确概括了朱熹等大儒对这句话的传统解释,显示出扎实的功底。这是“守正”,是基础,不能出错。
紧接着,笔锋一转,他开始阐述自己的理解。他将“明德”与个人对真理的探索、对良知的坚守联系起来,论述其对于塑造独立人格、推动社会风气进步的意义。他将“亲民”从单纯的教化,引申到建立良性社会秩序、发展民生经济、实现“民胞物与”的层面。最后,他将“止于至善”理解为一个永无止境的、需要一代代人不断努力的社会理想和目标,而非个人道德的圆满。
他引经据典,却不为经典所困;逻辑严密,层层递进;语言精炼,富有文采。更难得的是,文章之中,隐隐透出一种超越时代的格局和视野,将个人修养与社会发展紧密相连,既有儒家的仁政理想,又暗含了些许现代的社会学思辨。
他写得很慢,每一字一句都经过深思熟虑,既要保证思想的深度,又要确保不触犯当时的政治忌讳。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极其考验功力。
时间在笔尖流淌中悄然逝去。当卡布落下最后一个字,轻轻吹干墨迹时,窗外已是午后。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犯讳、没有笔误,文章结构完整,论点清晰。
看着这篇凝聚了他心血和“外挂”的文章,卡布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知道,这篇文章,或许不符合某些腐儒的刻板标准,但其展现出的思想深度和格局,只要主考官不是过于迂腐,定然不会忽视。
他将试卷小心放好,开始闭目养神,准备应对接下来漫长的九天。号舍外,其他考生依旧在奋笔疾书,或苦思冥想,或抓耳挠腮。这场知识的较量,无声,却激烈。
卡布的第一份答卷,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波澜,却已注定要在这帝国的文脉中,留下一点不一样的涟漪。直播间的观众们,早已被卡布这种“用现代思维解构古文”的骚操作惊呆了,弹幕刷得飞起。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