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腐沼镇边缘的迷雾中。铁皮屋顶锈蚀出巨大的破洞，漏下惨淡的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浓重的霉味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几乎盖过了泵站带来的腥臭，但也算不上好闻。
林北星示意苏皖和赵轩在仓库入口旁一堆废弃的轮胎后隐蔽，自己则强撑着身体，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空旷的仓库内部回声很大，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泥鳅？”他压低声音喊道，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阴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矮小精干、皮肤黝黑、眼睛滴溜溜转的男人钻了出来，正是中间人“泥鳅”。他脸上堆着惯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哟，回来了？”泥鳅搓着手，目光快速扫过林北星和他身后阴影中若隐若现的苏皖、赵轩，“动静不小啊，镇子东头那火光，是你们弄出来的？老泵站……干净了？”
“干净了。”林北星言简意赅，不想多费唇舌，“报酬。”
泥鳅嘿嘿一笑，从身后拖出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几包压缩饼干、两瓶净水，以及一小捆用油纸包着的、显然是药品的东西。“喏，说好的，够你们撑几天了。另外，”他压低声音，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酒壶，“额外附赠一点‘沼泽烈焰’，驱寒，镇痛，效果不错。”
林北星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盯着泥鳅的眼睛。“就这么点？”泵站的凶险远超预期，那繁殖型污染母体几乎要了他们的命，这点报酬与付出相比，显得单薄。
泥鳅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一丝为难：“哥们儿，腐沼镇就这行情。你们外来户，又惹了那么大动静……现在镇子里不少眼睛都盯着呢。能拿出这些，我已经是冒了风险了。”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微妙，“不过嘛……如果你们还想赚点‘外快’，或者弄点更‘硬’的货，我倒是有个新路子。”
林北星心头一凛。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不动声色地问：“什么路子？”
“镇子北边，靠近旧河道的地方，前几天来了个‘大家伙’。”泥鳅比划着，“像是从沼泽深处爬上来的，壳硬得很，据说能产一种‘源质结晶’，那玩意儿在黑市上可是紧俏货，研究所和某些大聚集地都收，价格不菲。”
源质结晶？林北星心中一动。这名字听起来就和灵能、污染能量有关。徽章传来的微弱热感似乎也波动了一下，但艾拉依旧沉寂。
“为什么找我们？”林北星问。腐沼镇不缺亡命之徒。
“那玩意儿不好对付，普通的枪械挠痒痒一样。”泥鳅摊手，“我看你们……有点‘特别’的本事。泵站那种地方都能清理干净，对付个变异水兽，应该不在话下。怎么样？干一票，报酬是这次的三倍，而且，我可以额外提供一条关于‘外面’的消息。”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关于……一些穿着统一、带着‘眼睛’标志的人最近在附近活动的消息。”
观察者！
林北星瞳孔微缩。泥鳅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似乎在用这个信息作为筹码。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掌握了观察者的行踪？刚才仓库外那道窥视感，是否与此有关？
这是一个诱饵，也是一个明显的陷阱。但他们太需要补给了，尤其是赵轩急需有效的药物治疗和长时间的静养。更重要的是，观察者的动向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
林北星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接受，意味着再次踏入未知的危险，以他们目前的状态，胜算极低。拒绝，他们拿着微薄的补给离开，但可能会错过关键情报，并且无法改善濒临崩溃的现状，在危机四伏的腐沼镇和可能存在的观察者追捕下，同样前景黯淡。
他回头看了一眼隐蔽处的苏皖和赵轩。苏皖对他微微摇头，示意风险太大。赵轩依旧昏迷，脸色苍白。
就在这时，泥鳅似乎有些不耐烦，或者说，是想再加一把火。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别忘了，腐沼镇不养闲人，更不欢迎带来麻烦的人。你们清理了泵站是不假，但也可能惊动了更深处的东西……或者说，引来了不该来的‘客人’。跟我合作，至少我能提供一些……庇护，或者说，转移视线的机会。”
话语中的威胁和利诱交织，几乎不加掩饰。
林北星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和徽章传来的微弱暖流。他看了一眼泥鳅手中那点可怜的补给，又想到霍克地图上那条漫长的、通往“灯塔”的未知之路。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拿过了那个装着基础补给和药品的帆布背包，以及那壶“沼泽烈焰”。
“报酬，我们收了。”林北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至于新的‘路子’……告诉我们那‘大家伙’的具体位置和已知信息。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泥鳅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北星没有立刻上钩，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好说，好说！”他迅速掏出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标明了旧河道和疑似变异水兽出没的区域，并简单描述了那东西的外形特征——覆盖着厚重粘液和藤壶的甲壳，巨大的螯钳，能喷射具有腐蚀性的水箭。
拿到情报，林北星不再停留，转身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走向苏皖和赵轩。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他对苏皖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处理伤势，恢复体力。然后……再做决定。”
他们需要喘息之机，哪怕只是短暂的。腐沼镇的危机，并未随着泵站的清理而结束，反而因为泥鳅的新提议和“观察者”的阴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那微薄的补给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浸透着未来的血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