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琛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光，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赤红，里面翻滚着被欺骗的暴怒、被触及逆鳞的狰狞，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源自童年创伤的绝望与痛苦。
我无声的眼泪，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看到了……”他重复着，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受伤野兽的咆哮，每一步靠近，都带着摧毁一切的压迫感，“你看到了她对不对？！看到他们……怎么对她？！”
他猛地伸手，不是冲向我的脖颈，而是狠狠攥住了我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从记忆的余波中清醒过来，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说话！姜时安！或者说……我该叫你什么？！”他俯身逼近，滚烫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你和她……一起骗了我多久？！嗯？！”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徒劳地挣扎，手腕传来钻心的痛，眼泪流得更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妈妈她……谢婉清她……”
“闭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谢予琛猛地打断我，另一只手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落下！
我吓得紧闭双眼，身体本能地蜷缩。
预期的巴掌没有落下。
他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着那足以将我撕碎的暴戾。
“她偷走了母亲最后的希望……偷走了稳定系统的关键……然后把你这个‘钥匙’藏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她让我以为母亲彻底消失了！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十几年！让我守着这个残缺的、需要不断用能量去填补漏洞的破系统！”
他猛地将我的手腕甩开，我踉跄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书籍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他像是困兽般在客厅里踱步，周身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
“还有你！”他猛地转身，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眼神里的恨意滔天，“你戴着它！在我面前晃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看着我像个守护者一样可笑地围着你转？！看着我因为母亲那该死的‘遗愿’不得不保住你的命？！”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我试图解释，声音破碎不堪。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让它产生反应？！为什么是现在？！”他厉声质问，步步紧逼，“是因为周彦珩？！因为他认出了那个疤？！因为你知道瞒不住了，所以想用这个来要挟我？！还是你和周家……”
“我没有！”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打断了他越来越离谱的猜测，“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着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被仇恨和痛苦吞噬的男人，心口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
“你是谁？”谢予琛停下脚步，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冰冷、残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绝望，“你是一个错误！一个我母亲用命换来的、却被姜兰偷梁换柱藏起来的错误！”
“你脖子上戴着的，不仅仅是她的灵魂碎片，还是她被迫分离出来、用以维持我这个‘宿主’生命和系统平衡的‘另一半心脏’！”
他指着我的吊坠，每一个字都像是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她偷走了它，就等于偷走了我一半的生命源！让我这十几年不得不依靠谢家那些肮脏的能量源苟延残喘！让我永远无法摆脱他们的控制！”
“而你——”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将我凌迟，“你这个‘钥匙’，这个本该属于我的‘另一半’，却成了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拿着我母亲最后的遗物，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守护，现在……还窥探了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姜时安，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买的‘刀’。”他一步步后退，拉开距离，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看待物品般的漠然，“你是我的‘囚徒’。”
“交出项链，告诉我姜兰还对你隐瞒了什么，以及……你和周家到底什么关系。”
“否则，”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不介意，用一些更直接的方式，比如……请你在医院躺着的‘母亲’，来帮我问问话。”
母亲！他想动我妈妈！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悲伤和同情！
“你敢动我妈妈试试！”我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他冲去，想要撕碎他那张冷酷的脸！
但我的力量在他面前微不足道。
他轻易地攥住了我挥舞的手臂，猛地将我甩回到沙发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李铭！”他对着空气冷声吩咐。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公寓门被打开，李铭带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冷硬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这间屋子半步。搜走她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谢予琛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身，朝着书房走去，只留下冰冷绝情的背影，“等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愿意‘合作’了，再来通知我。”
“是，谢总。”李铭恭敬应道，然后示意那两个男人朝我走来。
我蜷缩在沙发上，看着那两个不断逼近的、面无表情的男人，看着谢予琛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感受着脖颈上吊坠传来的、与我心跳共鸣的微热……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碎裂了。
守护者与钥匙。
买家与商品。
那短暂而诡异的共生关系……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小兽般的、绝望而愤怒的呜咽，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带血的月牙。
谢予琛……
你关不住我的。
只要我还戴着它，只要我还记得……
这场战争，就远未结束！
（第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