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没动，盯着那根插在地上的破锅铲。紫光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像快烧完的炭火。阿拾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后腰，一手还想去够铲子，手指刚碰到柄就缩了回来。
“烫。”他咧嘴。
陈石蹲在塌陷边缘，刀尖挑起一块碎砖。砖底连着一根细线，漆黑如发丝，一碰就断。他眯眼看了两秒，把线缠在指头上绕了半圈。
“左边墙里有东西在拉。”他说，“不是机关自己动。”
姜小葵点头。她早察觉到了。刚才那一跳太准，像是有人算好了他们什么时候会躲、什么时候会停。陷阱不是为了杀他们，是想看他们会怎么反应。
她站起身，走到裂缝边沿。底下黑洞洞的，但那些交错的铁刺已经开始慢慢收回，动作僵硬，像被什么拽着往回抽。每收一根，地面就轻轻震一下。
“三息一次。”她说。
阿拾抬头：“啥？”
“震动。”姜小葵用剑尖点地，“每次刺冒头前，缝里先亮蓝光，间隔三下呼吸的时间。不是乱来的。”
陈石走过来，把刀横在地上试了试。刀身微颤，频率和她说的一样。
“阵法残余。”他说，“动力不够了，只能断续供能。”
“那就趁它喘气的时候动手。”姜小葵转身，“你们两个，拿玉简贴四角。灵力别断，压住波动。”
两名弟子立刻行动。一人掏出玉简，另一人咬破指尖抹在符纸上，啪地按进砖缝。符纸贴稳，四周空气微微一沉，像是压了块石头。
“行了。”那人说。
“陈石，你去左边墙角，找那个拉线的口子。别硬砸，听声辨位。”
陈石应了一声，提刀靠近岩壁。他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会儿，忽然抬手，刀背猛敲墙面。
咚——
一声闷响后，里面传来咔哒轻响。
“在这。”他低声说。
姜小葵回头：“阿拾，还能撑住吗？”
阿拾苦笑：“我嘴都干裂了，笑一下都费劲。”
“不用笑。”她说，“等会我动手时，你把锅铲按下去。别问为啥，照做就行。”
阿拾看着她，又看看铲子，最后叹了口气：“行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姜小葵没再说话。她解下左腕布条，血已经浸透，滴下来一滴，在地上砸出个小红点。她把布条缠上剑柄，血顺着纹路爬满整把剑。
然后她单膝跪地，剑尖对准地面裂缝中央。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金线，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阵眼连接处，也是整个陷阱唯一没坏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把剑插了进去。
剑身入地三寸，整条通道突然安静。
所有震动停止，蓝光熄灭，连风都不吹了。
下一秒，地面猛地一抖。
十几根铁刺同时弹起一半，又戛然而止。它们卡住了，像是被人从中间掐住脖子。
“现在！”姜小葵吼。
阿拾扑过去，抓起锅铲就往地上拍。
铲面接触地面的瞬间，裂纹里终于闪出一丝紫光。很弱，但足够了。
那光顺着裂缝钻进去，像水渗进土里。金线开始变淡，铁刺一根接一根缩回地下。最后几块松动的地砖也缓缓归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炸开过。
七个人站在原地，脚下的路平平整整，连个裂痕都没有。
阿拾瘫坐在地，抱着锅铲喘气：“这玩意儿比我娘还难伺候。”
“你娘要在这，估计早把你铲飞了。”陈石收刀入鞘，语气没变。
姜小葵没笑。她低头看自己的剑，血还在往下滴，但速度慢了。她重新裹好布条，把剑背回身后。
“这不是普通的陷阱。”她说，“它是活的。”
“啥意思？”一名弟子问。
“它在学我们。”她看向阿拾，“刚才你跳的时候，它记住了我们的反应节奏。下次就不会只冒刺，可能会封路，或者引别的东西出来。”
阿拾脸一垮：“所以以后我连打喷嚏都得报备？”
“差不多。”姜小葵看他一眼，“别乱说话，也别乱笑。它越了解我们，就越难对付。”
“那我总得干点啥吧？”阿拾嘀咕，“总不能一路憋到死。”
“你可以走路。”姜小葵说，“走得稳点就行。”
队伍重新列队。受伤的弟子包扎好了腿，虽然还有点瘸，但能跟上。三人结成三角阵型，护住中间两人。陈石依旧断后，手搭在刀柄上。
姜小葵走在最前。
通道继续向前，坡度更陡，墙壁上的光点越来越少，只剩零星几点，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灰烬。空气还是闷，但不再发干，反而有点湿，贴在脸上黏糊糊的。
走了不到二十步，前方地面又出现一道缝隙。
很细，比头发粗不了多少，横穿整条通道。
姜小葵停下。
“别踩。”她说。
话音刚落，那道缝里冒出一缕蓝光。
光升到半空，忽然散开，变成三个字：
信者坠。
字浮在那儿，不动也不灭。
阿拾啧了一声：“这阵还挺有文化。”
没人接话。
姜小葵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忽然抬脚，直接踩了上去。
她的鞋底压住最后一个字的末笔，蓝光一闪，地面没反应。
“走。”她说，“它不敢动真格的了。”
众人陆续通过。轮到阿拾时，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踩了上去。
脚落地，啥也没发生。
他松口气，正要往前走，忽然觉得鞋底有点粘。
低头一看，那只靴子的底已经被染成了蓝色，像是踩了颜料。
他想脱鞋，又觉得当众脱不合适，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上。
队伍继续前行。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石块压得更低，高个子得低头才能过。姜小葵侧身走，肩膀蹭着岩壁，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前面出现一个岔口。
两条路，一左一右，宽度一样，地面都干净，墙上都没字。
姜小葵站在路口，没动。
后面的人也停下。
“走哪边？”有人小声问。
她没回答。
陈石走上前，分别往两条路里看了一眼。两边都黑，看不出区别。
他把手伸进左边通道，摸了摸墙面。回来时，手指沾了点灰。
“右边墙干一点。”他说。
“左边地上有脚印。”一名弟子忽然说。
大家凑过去看。果然，左边通道入口的地面上，有几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有人刚走过不久。
“七个人。”姜小葵数了数，“大小不一，步伐整齐。”
“我们一共六个人。”阿拾说，“谁多出来的？”
没人答。
姜小葵盯着那串脚印，忽然弯腰，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
她把鞋底对准其中一个脚印。
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