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幽泉山谷内的空气,在妖藤陷入沉睡后,并未恢复平静,反而因森林深处那支急速逼近的神殿精锐小队,而弥漫开一种新的、更加凝重的紧张感。泉眼深处那不甘的咆哮已彻底沉寂,仿佛下方的存在也选择了蛰伏,冷眼旁观即将上演的冲突。
阿黄敏锐地察觉到了新的威胁,它不再关注那些枯萎的藤蔓,而是转身面向森林方向,背毛微微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极具威慑力的咆哮,额间双角电弧闪烁,已然进入了临战状态。
厉擎山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密林,落在那支训练有素、正以惊人速度穿梭而来的小队身上。这支小队约十人,统一穿着暗金色的轻便神甲,甲胄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显然具备极强的隐匿和防御效果。他们行动时悄无声息,如同林间幽灵,彼此配合默契,阵型变幻间毫无破绽,其实力远非之前的雷戟小队可比,几乎个个都有高阶神将的水准,为首的那名队长,气息更是深沉内敛,半只脚已踏入了神君境界!
“暗金卫……”厉擎山从妖藤零碎的记忆中,找到了关于这支队伍的信息。这是直属于北部神殿最高层、专门处理最棘手任务的秘密力量,轻易不会出动。他们的出现,意味着神殿对这条空间裂缝的重视程度,远超寻常。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这处哭泣幽泉!从他们的行进路线和专注程度看,似乎对山谷内的妖藤变故尚不知情,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山谷本身,或者说,是山谷内的那条裂缝。
“是巧合?还是冲着我来的?”厉擎山心念电转。若是后者,说明神殿对他的关注和警惕已提升到了最高级别,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他不了解的追踪手段。
短短数息之间,暗金卫小队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山谷入口。他们显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谷内的厉擎山和阿黄,以及那株陷入沉睡、气息大变的妖藤!
十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一人一狗。为首的队长,是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的中年男子,他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整个小队瞬间停下,阵型散开,呈半包围态势,强大的神力波动连成一片,如同无形的壁垒,封锁了所有进退路线。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充满了冰冷的杀伐气息。
气氛瞬间绷紧,比之前面对妖藤时更加令人窒息。
那冷峻队长的目光扫过枯萎的藤蔓和沉睡的妖藤主干,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惊讶,但很快就被冰冷的审视所取代。他看向厉擎山,声音如同金属碰撞,不带丝毫感情:“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噬魂妖藤为何陷入沉睡?”
一连三个问题,咄咄逼人,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厉擎山尚未回答,他脚边的阿黄却仿佛被对方的态度激怒,猛地向前一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般撞向暗金卫联合形成的神力壁垒,竟让那无形壁垒荡漾起一圈圈明显的涟漪!
暗金卫队员们脸色微变,看向阿黄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疑和凝重。仅凭一声咆哮就能撼动他们的联合防御?这黑狗究竟是什么怪物?!
冷峻队长眼中寒光一闪,注意力终于从厉擎山身上稍稍分给了阿黄一丝。他冷声道:“孽畜放肆!”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极致穿透意境的金色神光,如同瞬移般射向阿黄的额头!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威力更是足以轻易洞穿寻常神将的防御!
他竟是想先下手为强,直接废掉或击杀这只看起来威胁极大的灵兽!
“呜!”阿黄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全身毛发倒竖,额间双角电光大盛,就要拼命硬抗!
然而,就在那道金色神光即将击中阿黄的刹那,厉擎山动了。
他只是看似随意地伸出了右手,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浩大的能量波动。 那道凌厉无比、足以秒杀高阶神将的金色神光,在距离阿黄额头还有三寸距离时,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如同冰雪消融,如同水滴入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那道恐怖的神光,从未存在过。
整个山谷,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暗金卫队员,包括那位冷峻队长,脸上的冰冷和自信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骇然与惊愕!
那是什么?! 一根手指? 轻轻一点? 就湮灭了队长蕴含“破灭”法则的全力一指?!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就算是神君强者,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做到这一点!
冷峻队长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他死死盯着厉擎山那只缓缓收回的、看起来普通无比的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何为深不可测,何为恐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头下达的命令如此古怪:“若遇目标,优先观察,评估其与‘异常点’之关联,非必要绝不冲突,若有异动,即刻上报,不得擅自做主!”
之前他还觉得上头过于谨慎,现在才知道,谨慎得远远不够!
厉擎山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冷峻队长,语气依旧淡然:“管教自己的宠物,是我的事。还轮不到外人越俎代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如临大敌的暗金卫众人,继续道:“至于我是谁,为何在此,妖藤为何沉睡……这些,似乎也与诸位无关。此地并非神殿辖地,莫非我在此散步,也要向神殿报备不成?”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和无形的压迫感。
冷峻队长脸色变幻不定,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身后的队员们更是手心濡湿,紧握兵器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彻底镇住了他们。动手?他们毫不怀疑,对方若是愿意,恐怕弹指间就能将他们全灭于此!
但神殿的任务…… 队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已然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阁下……实力通天,在下佩服。实不相瞒,我等奉命前来探查此地空间异常,事关神殿机密。阁下在此,难免引人疑虑。不知阁下……对此地空间裂隙,了解多少?”
他的语气软化了太多,从审问变成了近乎平等的询问,甚至带着一丝试探和请教的味道。
厉擎山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空间裂缝而来。看来神殿对这类通道并非一无所知,反而可能一直在秘密监控甚至试图掌控。
他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空间裂隙?或许有吧。这森林神秘莫测,发生什么怪事都不足为奇。我只是个迷路的旅人,对此并无兴趣。”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倒是诸位,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一条不稳定的小裂缝?莫非这裂缝背后,还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不成?比如……连通着某个失落的神之战场?或者……封印着什么上古邪物?”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试探,也是故意引导,想从对方反应中套取更多关于“古盟约文”和“七方通道”的信息。
果然,听到“神之战场”、“上古邪物”、“封印”等词,冷峻队长和他的队员们眼神都微微一闪,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瞬间的细微波动还是被厉擎山精准捕捉到了!
有戏!厉擎山心中暗笑。
冷峻队长沉默了片刻,显然在权衡利弊。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硬碰硬绝无胜算。但任务又不能放弃。或许……可以尝试合作?或者至少稳住对方?
他正要开口,忽然,众人脚下的地面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并非地震,那震动源自山谷一侧的岩壁!正是厉擎山感知到空间裂缝所在的方向!
只见那面岩壁上的苔藓和藤蔓迅速枯萎剥落,露出后面光滑如镜、却布满了无数细密裂纹的岩体!裂纹中,迸射出刺的眼睛睁不开、极不稳定的七彩光芒!一股混乱、狂暴、仿佛能撕裂一切的空间能量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那条隐藏的空间裂缝,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自行发生了剧烈的能量喷发!
“不好!裂缝失控了!”冷峻队长失声惊呼,脸色大变,“快结阵!稳住它!”
暗金卫队员们反应极快,瞬间放弃了对厉擎山的包围,转而结成一个玄奥的神阵,道道神力如同锁链般射向震荡的岩壁,试图压制那暴走的空间能量!
然而,那喷涌而出的空间能量太过狂暴,远超他们的预期!神力锁链刚一接触,便纷纷崩碎断裂!反噬之力让几名队员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队长!撑不住!”一名队员焦急大喊。
裂缝还在扩大,七彩的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所过之处,空间都发生了扭曲,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眼看就要吞噬整个山谷!
冷峻队长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任务失败事小,若是让这条裂缝彻底失控,引发大规模空间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厉擎山微微皱眉,似乎嫌这动静太吵。他向前踏出一步,无视那足以撕裂神君的空间乱流,再次伸出了那根仿佛能定鼎乾坤的手指。
这一次,他没有点向任何人,而是对着那狂暴喷涌的裂缝中心,轻轻一按。
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 那毁天灭地般的空间能量喷发,那扭曲撕裂的七彩光芒,那震耳欲聋的轰鸣…… 在这一按之下,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裂缝依旧存在,但不再喷涌能量,只是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仙灵之气,形成了一道光滑平静的、直径约丈许的七彩光门。
光门之后,隐约可见云雾缭绕、仙山耸立的模糊景象——那正是厉擎山想要去的仙域!
整个山谷,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暗金卫们维持着结阵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变得温顺无比的空间之门,又看看收回了手指、一脸云淡风轻的厉擎山,大脑一片空白。
徒手……按停了……空间风暴?!
这……这简直是神迹!不!是超越了神迹!
冷峻队长看着厉擎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震撼、敬畏、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深的无力感。他终于彻底明白,眼前这个人,根本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揣度、更无法为敌的存在。
厉擎山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脚边同样有些发愣的阿黄笑道:“好了,路通了。我们该走了。”
他抬步,便向着那稳定的七彩光门走去。
经过那群呆若木鸡的暗金卫时,他脚步顿了顿,侧头对那冷峻队长淡淡地说了一句:“告诉派你们来的人,我对你们的秘密没兴趣。但若再有人来烦我……”
他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带着阿黄,一步踏入了光门之中。
七彩光芒流转,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光门依旧稳定地存在着,散发着仙灵之气。
山谷内,只留下一群仿佛石化了的暗金卫,以及那株沉睡的妖藤和重归死寂的幽泉。
过了许久,冷峻队长才艰难地回过神来,看着那稳定的光门,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拿出一个特殊的传讯神符,用干涩的声音艰难地说道:
“目标……已通过‘七号秘径’离开,前往……仙域方向。” “其真实实力……无法评估……疑似超越神君……” “建议……重新评估一切计划……绝对……不可与之为敌……” “重复……绝对不可与之为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消散在幽泉山谷的风中。
神域之行,暂告一段落。而仙域的故事,即将拉开序幕。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