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到李轩身边低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曾经也像你一样，以为自己能救得了所有人，结果呢？”
他看向旁边手术室的大门发出了苦笑，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虽然我们是医生，但我们的能力同样是有限的，有些事情，也不是凭你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的。你觉得拼死拼活累三个月就能救得了她？你现在连晕血都克服不了，还想做手术？”
“你知不知道，在我上班的时候，每天睁眼就能看到家属们那期待的目光，给我的压力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重，我每天都被这些目光盯的抬不起头来。”
“我时不时在想，如果我没有成功怎么办？如果我失误了怎么办？”
“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他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半晌过后，抬起头，眼神疲倦的看着李轩，
“你还是要坚持吗？”
李轩愣了一下，但仍然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不知道...”李轩迷茫的看着他，他尝试解释，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能，我想让她，看一次她的梦想...”
“梦想？”医生突然无奈的笑了一声，
“你只是出于愧疚，对自己无法救她而做出的补偿罢了。”
“唉。”他摇摇头，“不见黄河不死心，随你吧。”
他从李轩的身边走过，佝偻着身体，对着李轩说了最后一句话。
“愧疚，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尽力就好。”
这些对李轩说的话，像是再一次回顾了自己在医院工作的痛苦，同时又在用自己的经验警告李轩，要量力而行。
......
李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的僵硬的腰，透过窗户看向月亮，此时的晓敏也透过玻璃窗朝着外面看。
“愧疚吗...”
“可怎么办啊...”
第二天一早，李轩照常去查房，他看到晓敏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笑嘻嘻的拿着画等他品鉴，而是呆呆的坐在床上，机械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感觉如何？”
“还好。”
“身体呢？”
“还好。”
“......”
李轩也是没办法，只能轻叹一声，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现在必须要好好补个觉了。
就在他刚打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晓敏开口了，
“昨天，对不起...”
“没事...”他摇了摇头，用余光偷偷看了她一眼，
“你昨天没睡好吗？”晓敏自责的说道，
“我也是才知道，你是刚刚来的医生，抱歉...”
“不用。”李轩轻轻摇摇头说道，
“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几乎都会崩溃，你已经很棒了。”
李轩打开门，离开了，临走时对着晓敏说了一句。
“好好休息，一切都还有机会，请努力活下去。”
“还有机会吗？”
晓敏默默的看着李轩离去的背影，小声的说着。
她继续拿起笔，在纸上画着，似乎有新的想法，不断的在画上涂涂改改。
也许是被医生说中了，李轩每次见到晓敏，内心确实有一股愧疚在里面，就算他知道，她的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他不忍心看着有美好未来的她，在这座冰冷的医院里绝望的死去。
明明自己是专家，却什么都做不到，不仅做不了手术，连如何做，他都不知道，所以，他想尽力的让她开心。
接下来这一个月内，李轩除了必要的查房时间，其他时候也经常来到晓敏的病房看她，即使自己根本不擅长聊天，但他也一直在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有趣起来。
渐渐的，在晓敏的影响下，李轩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两人经常坐在一起谈梦想，谈伤心事，他尝试用各种方式帮晓敏释放压力。
“给你，看看这个。”
某天，李轩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几张照片递给晓敏，然后转过身，不自在的朝着窗外看去。
“这是什么？”
晓敏好奇的接过照片，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原本笑嘻嘻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几张风景照，虽然拍摄的都是同一个物体，但有很多不同的角度，看得出，摄影师很努力的想让人看清周围的样貌。
只见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山定格在照片里，旁边是绿油油的草地，还有一个美丽的湖泊，这几个元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这...这是！”
晓敏瞪大了双眼，她震惊的看着照片，又抬起头看了看站在窗边的李轩，嘴巴张的大大的。
“这是我托我朋友帮忙拍的。”
李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耳朵微微颤动，并没有转身看她。
“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看看，所以，就拜托他拍点照片。”
病房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仪器在旁边‘滴滴’作响。
晓敏一直没有说话，李轩偷偷转过身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只见病床上的少女一脸温柔的盯着他，即使李轩和她的目光对上，也没有移开，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李轩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热乎乎的，赶紧找一些话题，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晓敏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在对谁说。
“那你先看着，我要去忙了。”
李轩有些受不了了，立刻找借口逃走，
“等等！”晓敏突然叫住了他，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你先过来。”
李轩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以为晓敏想说什么，把脸贴到她的耳边。
“啵~”
晓敏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他的脸，第一次被女孩亲，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晓敏。
而晓敏的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有些不自在。
“哎呀，抱歉，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我情不自禁...”
李轩并没有说话，只是摸着自己的脸，眼神闪躲的跑出病房，临走前还深深的看了晓敏一眼，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谢谢你...李轩。”
晓敏目送他离开，随后颤抖的拿起笔，在纸上继续添加着想要做的事情。
“咳咳...”
画到一半，晓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只手仍死死的抓着照片。
“真的好漂亮...”
她靠在墙上，带着憧憬。
今晚的李轩，情绪有些不正常。
“该死的！”
李轩狂躁的抓着头，他愤怒的把桌子上的书籍扫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个月内，他疯狂的查阅各种文献，资料，得到的永远都只有一种结果。
“到底要怎么做，难道她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吗？”
李轩来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才冷静下来，他呆呆的看着镜中那有些陌生的自己。
憔悴，疲惫，迷茫。
“谁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李轩靠在墙上，缓缓的坐在地上，深深的无力感环绕着他，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