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让我……”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紧紧闭上眼睛，睫毛剧烈颤抖，用一种豁出去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声音，将那最后几个字从齿缝里挤了出来。
“……不要错过这样一个优秀的道侣……”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石厚总是刻意绷着的冷酷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保持着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但嘴巴，却在无意识中，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最终化为一个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的“o”型。
“啊——————————？？”
一声变了调的、充满不可思议的惊呼，从他嘴里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石厚惊了！
他彻底绷不住了！
一股“火龙烧”的强烈酒劲混合着巨大震惊，冲上他的大脑！
『不是！』
『钱三这老头儿，临死前都在算计什么啊？！』
『道侣？我才多大？』
『师父还警告过我，我走的道路极其危险，只会将身边的人拖入无尽的危险！』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石厚在心中疯狂呐喊，差点跳起来大声拒绝。
但看着眼前少女那泫然欲泣、羞愤欲绝的模样，拒绝的话却如同被巨石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自己若是再一言拒绝，岂不是在她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要不……我再多帮帮她？』
『比如帮她把那个什么五行天衍宗的麻烦解决了？』
『对！』
『是那个……师父说的——因果！』
『了结因果！』
『对！就这么办！』
他这边在天人交战，钱小雨同样在经历着内心的风暴。
『我钱小雨，好歹也是练气后期的修士！』
『怎么能……怎么能靠这种方式……』
她紧紧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当初赵天宇派人提亲时，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有自己的骄傲，宁愿凭自己的力量在修行路上艰难前行，也不愿成为强者的附庸，当一个好看的花瓶。
可是……祖父的遗言，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
『祖父他……是在为我铺路吗？』
她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眼前这个红发男子。
『以筑基修为，逆斩金丹……他到底有多强？』
『如此年轻，又如此强大……』
『最重要的是，他信守承诺，连祖父这样追杀过他的人，他都愿意将遗物送回。』
『这等心胸，这等道义……』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天宇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和此刻眼前之人那双清澈而坚毅的红瞳形成了鲜明对比。
『跟赵天宇那种废物比起来，这位前辈……强了何止万倍！』
『这……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若能与他结为道侣……钱家或许真的能有救……我也……』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一边是维护自己最后的自尊，一边是祖父临终前为她铺设的、或许是唯一能摆脱绝境的“良机”。
想到这里，钱小雨的心便如小鹿乱撞，根本无法控制。
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脸颊，让她感觉自己的脸滚烫得吓人。
她既羞愧于自己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又忍不住生出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于是，祠堂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两人一个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孝服的衣角；
一个张着嘴，眼神发直，陷入呆滞。
只有那三支清香的青烟，还在袅袅升腾，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诡异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石厚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感觉脸颊发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对方，磕磕巴巴地问道：
“那个……钱……钱姑娘，你祖父……他信里，真是……这么说的？”
他还有些不太相信，钱三会在临死前做出这样的安排。
钱小雨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衣领里。
她只是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石厚只觉得一股热气在体内乱窜，脑子也开始有点晕乎乎的。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这桩离奇的“托付”上，并未察觉到是后劲极大的“火龙烧”开始发作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不伤人。
“钱姑娘，你……你听我说。”
“令祖之事，我深感遗憾。”
“但是，道侣一事……我……一心向道，暂无此念。”
“这个……实在抱歉。”
看到少女的肩膀微微一颤，石厚生怕她误会，话锋一转，急忙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钱家如今的困境，我既遇上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我听说五行天衍宗有人在针对你们，对吧？”
“我帮你解决！”
“就当是……了结我与令祖之间的因果！”
“你看如何？”
就在钱小雨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前院传来！
那本就破旧歪斜的钱府大门，竟被人从外面用蛮力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无数木屑夹杂着尘土，向庭院内爆射开来！
钱小雨听到这动静，瞬间脸色煞白，刚刚升起的一丝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石厚也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更晕了。
他强行压下这股不适感，终于想到是酒劲上头了，但并未觉得这点酒劲能对他浑元体有什么影响。
他的眼神瞬间冰冷，与钱小雨一同快步走出了祠堂。
只见木屑纷飞中，一群身穿绣着“五行环”道袍的【五行天衍宗】弟子，簇拥着一个面色白皙、眼袋浮肿、脚步虚浮的金丹初期修士，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那个金丹一进来，先是嫌恶地用袖子在鼻子前扇了扇，夸张地皱起眉头，仿佛这里的空气都会脏了他的鼻子。
他的目光，直接略过了钱小雨身后红发红瞳的石厚，仿佛他只是一根木桩，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随即，他用一种玩味的、猫捉老鼠般的眼神，轻佻地落在了那一身素白孝服、更显楚楚可怜的钱小雨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微笑，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缓缓开口：
“小雨妹妹，本公子亲自登门，可是给足了你面子。”
“现在，想好了吗？”
“是乖乖地跟我走，做我的道侣？”
“还是……让你钱家，在云梦泽彻底除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