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器那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和刺目的猩红光芒，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那从观测站方向隐隐传来的、如同地狱背景音的诡异噪音，更是不断撩拨着名为恐惧的那根弦。
周铭坐在地上，双腿发软，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回、回去吧……这地方太邪门了！会、会死的！”
李思明抱着那台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爆的探测器，脸色惨白如纸，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声音带着哭腔
“能量读数……已经爆表了！这、这根本不是残渣能有的强度！里面……里面可能藏着更……更完整的东西！”
连赵猛那向来坚毅的眼神里，都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凝重，他握紧柴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低伏，如同面对一头未知的洪荒巨兽。
只有沈越。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寒意之后，她看着那座在昏暗天光下沉默耸立、如同墓碑般的混凝土建筑，眼中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燃起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恐惧与极度兴奋的光芒。
逆天之人，字典里从来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只有“迎难而上”和“不作不死”！
“回去？”沈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她一把抢过李思明怀里还在鬼叫的探测器，粗暴地拍了两下（警报声居然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丝？也许是心理作用）
“开什么国际玩笑！来都来了！票都买了（指付出的艰辛）！现在跟我说退票？门都没有！”
她指着那座观测站，如同指着金山银山
“看见没？这么大的反应！说明什么？说明里面有好东西！大鱼！说不定就是那黑雾的老巢，或者跟那本破笔记有直接关系！搞定它，咱们就能连本带利翻身农奴把歌唱！奖金、线索、真相，全都有了！”
“可是……沈越，这太危险了……”李思明试图理性分析
“我们装备简陋，缺乏应对手段，连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贸然进去，无异于送死……”
“闭嘴！”沈越瞪了他一眼
“危险？咱们哪次不危险？在别墅不危险？在化工厂不危险？不都挺过来了吗？装备差？咱们有老赵这把人间凶器！有你这台虽然破但关键时刻能嗷嗷叫的探测器！还有我这位智勇双全、算无遗策的总指挥！怕个毛线！”
她的话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自信，强行给已经快要吓破胆的队友灌着迷魂汤。
周铭哭丧着脸：“沈导，算我求你了，这真不是闹着玩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假的）……”
“你有个屁！”沈越打断他
“你现在是我们团队的人！团队利益高于一切！想想回去之后怎么跟晓晓他们吹牛逼？说我们到了门口被几声鬼叫吓回来了？丢不丢人？！”
她的话糙理不糙，尤其是最后一句，隐隐戳中了在场几个男人（主要是周铭和李思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赵猛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来，都来了。”
简短的四个字，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是战士，可以战死，不能吓退。
李思明看着赵猛，又看看眼神灼灼、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去跟黑雾拜把子的沈越，一咬牙，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
“……我、我可以尝试调整探测器，切换到被动监测模式，降低功耗和报警音量，只记录数据，避免打草惊蛇……同时，我可以试着分析那种脉冲信号的规律……”
“这就对了！”沈越用力一拍李思明的后背（拍得他又是一阵咳嗽）
“要的就是这种专业态度！老赵，前面开路！周铭，你断后！眼睛放亮点！李工，紧跟老赵，随时报告情况！我居中策应！”
她迅速重新分配了任务，将团队勉强拧成了一股绳，尽管这根绳看起来随时会崩断。
四人深吸一口气，踩着湿滑的乱石，小心翼翼地朝着山坡顶端的观测站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越是浓重，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
那诡异的低语噪音也变得更加清晰，不再是单纯的啜泣或摩擦，而是夹杂着某种难以理解的、破碎的音节，听得人头皮发麻，心烦意乱。
观测站比远看更加破败。
主体是一座大约三四层楼高的圆柱形塔楼，外层的水泥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如同一个垂死巨人暴露的肋骨。
塔楼一侧连接着一个低矮的、同样残破的平房，窗户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唯一的入口，是平房那扇歪斜扭曲、早已失去功能的铁门，门板锈蚀得几乎只剩框架，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探测器上的猩红光芒依旧刺眼，但被李思明强行调成了静音模式，只有屏幕上的光点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显示着内部那无法想象的凶险。
赵猛第一个走到门口，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耳倾听片刻，又用手电筒（一个从废品站顺来的、光线昏黄的老式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杂物，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和霉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化工厂那种焦糊恶臭的熟悉气味。
“我先进。”赵猛言简意赅，不等其他人反应，便矮身钻了进去，柴刀横在身前，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沈越心里一紧，赶紧示意李思明和周铭跟上，自己则握紧铁棍，深吸一口气，也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似乎是一个前厅或者设备间。
手电筒的光线有限，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四周是无边的、粘稠的黑暗，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
那诡异的低语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萦绕，来源难以捉摸。
李思明紧盯着平板，压低声音，带着惊恐：“能量源……就在这栋建筑内部，具体位置……无法精确定位，干扰太强了……但那个脉冲信号……好像有规律了……每隔大约37秒，会有一个短暂的增强……”
37秒？沈越记下了这个数字。
“分开找找线索！”沈越压低声音命令，“注意安全，别走远！重点找找有没有类似笔记本、文件、或者……任何看起来不正常的东西！”
四个人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开始在这片黑暗中摸索。
赵猛负责警戒和探索危险区域，他检查着那些锈蚀的、早已停止运行的巨大机柜和布满灰尘的操作台。
李思明则抱着探测器，试图跟着能量读数的微弱变化移动，同时记录着脉冲信号。
周铭强忍着恐惧，用手电照射着角落和地面，寻找任何可能的纸质或物品线索。
沈越则发挥她逆天的直觉（或者说瞎猫碰死耗子的能力），在黑暗中四处敲敲打打。
前厅里除了破烂就是灰尘，似乎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低语声和恶臭仿佛无处不在，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就在沈越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或者关键的东西在塔楼上面时，周铭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这、这里！”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手电光下，只见在墙角一个倾倒的档案柜后面，似乎有一个向下的、被破烂木板虚掩着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冰冷的恶臭和混乱的低语声，正从那洞口下方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探测器的屏幕，在那洞口被发现的瞬间，猩红的光点猛地膨胀了一圈！
脉冲信号的强度也骤然提升！
“在下面！”李思明失声道。
赵猛用柴刀小心地拨开那些腐朽的木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楼梯是混凝土浇筑的，布满了黏滑的苔藓和不明污渍，向下延伸进更加深邃的黑暗，那下面传上来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低语，而是仿佛变成了无数细碎的、疯狂的呓语和狞笑！
“我……我不下去！”周铭第一个崩溃，连连后退，撞在了一个机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李思明也脸色惨白，双腿打颤。
连赵猛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下面，毫无疑问，就是一切异常的源头！
是探测器疯狂报警的原因！是那本笔记可能记载的恐怖实验的最终场所！
下去？
下面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无法想象的恐怖。
不下去？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回？
沈越看着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洞口，感受着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阴寒和疯狂呓语，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她怕吗？废话！她怕得要死！
但她更怕穷！更怕一无所获！更怕被苏妲（或者她背后的东西）玩弄于股掌之间！
逆天的赌性，在这一刻压倒了理智。
“老赵！”沈越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但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打头阵！我第二个！李工，你跟紧我，随时报告数据！周铭……你在上面守着洞口！如果我们十分钟没上来……你就……你就自己跑吧！”
她这安排，等于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自己和赵猛。
赵猛深深地看了沈越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紧了紧手中的柴刀，第一个踏上了那通往地下深渊的、湿滑冰冷的阶梯。
沈越深吸一口那带着浓烈恶臭的空气，感觉肺部都在刺痛，她握紧铁棍，回头对脸色惨白的李思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跟紧点！让咱们去会会这藏头露尾的玩意儿！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说完，她义无反顾地，跟着赵猛的背影，踏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李思明看着沈越消失的背影，又看看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洞口，一跺脚，最终还是抱着探测器，颤抖着跟了下去。
只剩下周铭一个人，瘫坐在洞口旁，听着下面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疯狂呓语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在了地狱的门口，绝望而无助。
而与此同时，远在仓库里。
一直安静坐着的苏妲，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清源山的方向，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还是……进去了吗……真是……不听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