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没停,战舰的余热在甲板上蒸出一层薄雾。我手里那张图纸被吹得哗啦作响,边缘焦黄,像是刚从哪个老学究的火盆里抢出来的作业本。
但我知道它不是。
系统提示音早在金狼王跪下的那一刻就响了:“叮!完成‘星象牵引签’任务——北境大捷,奖励【完整蒸汽机图纸】x1,已存入空间。”
我没吭声,只是把图纸捏得更紧了些。刚才那一抱太烫,现在胳膊还麻着,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女帝说她怕失去我?这话要是让太师听见,非得当场晕过去不可。
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墨非!”我转身就往工部走,脚步快得像后面有狗追,“别修什么锅炉了,来干活!”
他正蹲在船尾拧螺丝,听见声音差点一头栽进排气管。爬起来时帽子都歪了,一脸懵:“林大人,这……还没靠岸呢。”
“等靠岸黄花菜都凉了。”我把图纸往他怀里一塞,“看看这个。”
他手抖了一下,没敢接,反而先搓了两下袖子,才小心翼翼捧住。展开第一眼,呼吸就停了。
“这……这是……活塞连杆?”他指着图纸上的结构,声音发颤,“冷凝器回流管道?还有……齿轮变速组?”
“对。”我说,“它不用牛,不用马,也不用人拉,烧水就行。”
他瞪大眼,嘴唇哆嗦着念叨:“水能动机器?这不合天理啊……可这图……这图又处处讲理……”
话没说完,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吓一跳:“你干嘛?!快起来!地板脏!”
“脏我也要跪!”老头眼泪直接下来了,“此物若成,耕田不必再累死三头牛,织布不必再熬瞎十双眼睛,矿山运石不再靠人背肩扛……这是活人的道,是万民的路啊!”
我愣了下,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它不只是省力气。”我轻声说,“它是新规则的开始。以前是谁有力气谁说话,以后是谁懂技术谁掌权。”
他抬头看我,眼神亮得吓人:“老夫愿为这图,粉身碎骨。”
“别粉身碎骨,我要你活着看见它动起来。”
***
萧临渊是在御前议政厅见我们的。
她坐在案后,指尖轻轻敲着桌沿,目光落在我递上去的图纸上,久久不动。
“你打算用它做什么?”她终于开口。
“做很多事。”我说,“磨面、纺纱、开矿、发电——哦,就是让夜里也能亮灯的那种东西。”
“然后呢?百姓不用劳作,整日闲逛?”
“然后他们可以读书、写字、学算术,甚至研究怎么造更好的机器。”我耸耸肩,“总比天天琢磨怎么给地主多交一斗粮强吧。”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道镇国公府最近在囤什么吗?”
“粮食?兵器?”
“工匠。”她冷笑,“全城最好的木匠、铁匠、铜匠,都被他们悄悄买走了。门阀知道变革要来,他们在抢人,也在准备对抗。”
我皱眉:“可机器一旦铺开,人力就不值钱了。他们这不是逆势而行?”
“正因为不值钱,才更要抓在手里。”她盯着我,“你这张图,会砸掉多少人的饭碗?又会让多少人爬上高位?天下会不会乱?”
我想了想,摇头:“陛下,您还记得上次我去镇国公府‘借’玉玺的事吗?”
她挑眉:“记得。你说他地窖里藏的是前朝兵器。”
“没错。”我笑,“但他们不知道,我在复制玉玺的时候,顺手扫描了整个地窖。除了刀枪,还有三百具机关傀儡半成品,全打着‘代工’名义征调的民夫组装。他们不怕机器,他们怕的是机器不在自己手里。”
她眼神一沉。
“所以我做的不是夺权的刀。”我指着图纸中心,“是分利的秤。谁都能用,谁都能改,谁都能靠本事吃饭。这才叫公平。”
良久,她缓缓伸手,按在图纸中央。
“你要什么奖励?”她问。
我眨眨眼,从袖子里晃出那块空间矩阵碎片:“我要您陪我一起,把这空间升到LV5。”
她一怔,随即低笑:“贪心。”
“您不是说我藏着很多东西吗?”我摊手,“那您就得负责帮我全都掏出来。”
她没答,只是把朱笔蘸了墨,在图纸背面写下四个字:**国之重器**。
然后抬眸看我:“从今日起,设‘天工坊’,专研此图。墨非为首任工正,直属御前调度,绕开工部旧制。凡阻挠者——”
“以逆旨论。”我接过话。
她点头,落笔封印。
***
墨非抱着图纸走出大殿时,整个人都在飘。
我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了:“老头,别乐晕过去啊。”
他回头,抹了把脸:“林大人,这图太精妙,光看不够,得做出来才行。可……有些部件,咱们现在造不了。”
“比如?”
“那个叫‘轴承’的东西,要求内外圈严丝合缝,转动如风。咱们的铁匠锤了三天,误差还是太大。”
我点点头,抬手一招。
空间微震,三套核心部件模型凭空出现,整齐排开:汽缸、曲轴、冷凝箱。
“拿去拆解、测量、仿制。”我说,“先做小样,再放大。每一步,我都陪你走。”
他双手接过去,手抖得像筛糠,嘴里直念叨:“神物现世,天佑大衍……天佑大衍啊……”
阿尔法在我肩头震动了一下,贝塔则从领口探出脑袋:“主人,我已经把图纸加密存档了,还加了十二道防火墙,连太师偷看都会触发自动喷墨装置。”
“干得漂亮。”我摸摸它脑袋,“不过别真喷,他年纪大,吓出毛病来还得我背锅。”
“放心。”它眯眼一笑,“我只是在投影上放了个假图,上面写着‘此页被盗,罚银千两’。”
我差点笑出声。
这时,萧临渊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看着空荡荡的工坊大厅。
“你觉得,十年后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她问。
“十年?”我望向窗外,“五年就够了。到时候您会发现,街上跑的不是马车,是铁壳子车;夜里不点油灯,而是整条街亮如白昼;孩子们不去扛锄头,而是进学堂学怎么修机器。”
她侧头看我:“那你呢?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这里太慢,干脆一走了之?”
我转过身,正对着她:“我要是真走了,谁给您偷偷复制巧克力?谁在朝会上故意说错话气太师?谁还能让您……主动抱一下?”
她耳尖忽然红了下,迅速扭头:“胡言乱语。”
“我说真的。”我收起笑,“这个世界变好了,是因为有人愿意推它一把。我现在就是那把手。您要是敢撵我走——”
“我就赖着不走。”
她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一套模型,指尖缓缓划过汽缸内壁的纹路。
“这东西……能让所有机器自己动起来?”
“对。”我说,“它是工业的基石。有了它,我们才能造更大的船、更快的车、更强的国。”
她点点头,将模型轻轻放回桌上。
就在这时,贝塔突然竖起耳朵:“主人,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自您空间内部。”
我一愣,立刻感知空间。
果然,那枚矩阵碎片正在发热,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
【空间升级条件更新:需与绑定者共同经历一次生死抉择】
我心头一跳,看向萧临渊。
她也正看着我,目光深邃。
“怎么了?”她问。
我摇摇头,把碎片收回袖中:“没事。就是……系统提醒我,该努力了。”
她嗯了一声,转身走向案台,提起笔准备批阅奏章。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落笔的瞬间,忽然开口:
“陛下。”
她停笔。
“如果哪天我真的消失了,您会怎么办?”
她抬起眼,墨汁未干的笔尖悬在纸上,一滴浓黑缓缓凝聚,即将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