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最后把核心往空间里一塞,抬脚就往外走。
刚出御书房门,晨光正好泼在台阶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眯着眼往下看,福安捧着个托盘站在底下,见我出来立刻迎上来,笑得像朵褶子堆出来的菊花:“林姑娘,陛下吩咐给您准备的讲义,说是书院讲课用。”
我接过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线装书,封皮上几个大字——《基础物理学》。右下角还盖了个红印:大衍科技部编撰。
“这章子打得还挺快。”我嘀咕,“昨晚才定的事,今早就能印出来?”
福安赔笑:“墨工头带着工部十几个小吏通宵刻版,油墨还没干呢就送来了。他说……这书要是晚一个时辰出炉,他得哭死。”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墨非,真是技术宅里的战斗机。
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萧临渊披了件外袍走出来,没戴冠,也没带仪仗,就那么随意地站在我旁边,目光落在那本书上。
“你真打算去讲?”
“不然呢?”我把书抱紧了点,“我能造机器狗,能炸敌军,可我要是哪天偷懒不干了,或者被您一怒之下关进天牢,这些东西不全废了?总得有人接着想,接着改,接着造新的。”
她看着我,忽然说:“你以前也这么教人?”
“我们那儿,小孩六岁就开始学力啊、电啊、光啊。”我耸耸肩,“区别是你们这儿得从头启蒙,我得把‘石头为啥往下掉’这种问题当第一课讲。”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明日我去看看。”
我没当回事,随口应了句好,转身就走。结果第二天一早,我才踏进京城书院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嗡的一声,像是锅烧干了的水突然炸开。
书院平时冷清得很,今天却挤满了人。前排坐着几个穿官服的,墨非赫然在列,手里攥着支笔,眼睛亮得跟看见金元宝似的。后排是些武官打扮的,卫青锋也在,正低头翻那本新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咳,今天第一课,讲‘力’。”
底下没人说话,但眼神都黏在我身上,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怀疑。
我也不废话,从空间里拿出一块铜线圈和一块磁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磁铁往线圈里一插——啪!一道小火花蹦出来,前排一个年轻小吏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别慌!”我举起手,“这不是法术,也不是妖火。这是‘电磁感应’,只要动得对,谁都能弄出来。”
全场静了几息。
然后墨非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在抖:“林大人!这……这原理可有推演之法?能否写下来?”
“当然。”我从怀里抽出一本教材扔给他,“每页下面都有注解,看不懂就问,别憋着。咱们现在不是讲‘天地玄黄’,是讲‘为什么天上会打雷’。”
他接住书,双手直颤,坐下后立刻翻开,一边看一边拿笔狂记,那劲头像极了当年我在大学期末考前突击重点。
课程进行到一半,门口忽然一阵骚动。
抬头一看,萧临渊来了。她没穿龙袍,一身素色常服,身后只跟着两个宫女。但她一出现,所有人唰地跪了一地。
她摆摆手,径直走到讲台边,拿起桌上那本《基础物理学》,一页页翻过去。翻到中间某页时,她停了一下,轻声道:“这杠杆原理……比兵法里的攻城图还清楚。”
说完,合上书,转身面对众人:“此书即日起列为科举加试必修科目。工部推选百名才俊入‘科技学堂’,由林妙亲授。”
这话一出,外面忽然传来喊声。
一群儒生模样的人堵在院门口,举着横幅,高呼:“奇技淫巧乱纲常!圣贤之道不可弃!”
我正要开口,萧临渊已经抬手示意禁军上前:“让他们喊。等会儿再请几位老夫子进来听一听,什么叫‘格物致知’。”
她转头看我:“继续讲。”
我深吸一口气,抓起磁铁又演示了一遍:“刚才说了,磁生电。那反过来呢?电能不能生磁?”
没人答。
我咧嘴一笑:“能!而且它还能让铁块动起来——比如,带动轮子跑,或者推动炮管转向。”
卫青锋忽然抬头:“若此法可用于火炮瞄准,射程误差可减三成。”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将军悟性极高。下一节课,咱们就讲‘电动机与机械传动’。”
墨非激动得差点把笔折断:“那……那是不是以后造机关,不必全靠榫卯和弹簧了?”
“不止。”我拍拍桌子,“以后你们设计东西,先画图纸,算受力,测效率。别再靠‘祖师爷托梦’猜结构。”
他愣了几秒,突然站起来,对着我深深一拜:“学生愿从今日起,弃虚务实,求真知。”
我赶紧扶他:“别拜,容易闪腰。真想谢我,回头帮我把实验室的电路布好就行。”
这时,萧临渊忽然开口:“林妙。”
“嗯?”
“你说这知识要传下去。”她目光扫过全场,“如果有一天,有人用它作乱呢?”
我笑了笑:“那说明他们学到位了。本事本身没错,错的是人心。就像刀能切菜也能杀人,您总不能因为怕伤人,就把天下厨子的刀都收了吧?”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说得倒轻巧。”
“我不轻巧。”我指了指脑袋,“我是真觉得,咱们这块土地,缺的从来不是聪明人,而是敢把‘不可能’三个字撕了贴墙上的人。”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抚了下书页边缘,像是在确认什么真实存在。
下课铃响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我抱着空托盘往外走,墨非追上来,手里捧着厚厚一叠纸。
“这是我整理的笔记!”他喘着气,“我还画了几个改进型齿轮组的设计草图,您看看能不能复制出来试试?”
我接过一看,线条歪歪扭扭,标注倒是密密麻麻,连摩擦系数都估了个数。
“行啊。”我把纸收进空间,“下次课给你带实物。”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您放心!我回去就组织同僚成立研习社,专门研究这些‘机理之学’!”
我笑着点头,刚要走,卫青锋也赶了过来,手里是一本写满字的册子。
“林大人。”他把册子递过来,“这是末将今天的听课记录。我想在军中设个讲习班,请您隔三差五去讲讲,尤其是关于动力系统和信号传输的部分。”
我翻开一看,字迹工整,条理清晰,还在边上画了几个简易火炮联动装置的构想图。
“行。”我说,“不过有个条件——你们得先学会看图纸,别再拿刀枪当尺子比划了。”
他郑重抱拳:“遵命。”
回居所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我一边走一边翻看今天收到的资料,脑子里已经开始琢磨下周的课程安排。
刚拐进巷子,迎面撞上福安。
“林姑娘!”他小跑着过来,“陛下让您明早再去趟御书房。”
“又有什么事?”
“她说……”福安压低声音,“要亲自学怎么画电路图。”
我一愣,随即笑出声:“她倒是赶时髦。”
福安也笑:“可不是嘛。今儿下午她就把墨非叫进宫了,问东问西的,还非让他当场做个会转的小风车。墨工头手都抖了,生怕做得不好惹她生气。”
“那做成了吗?”
“做成了!就是转了两圈就卡住了。陛下居然没发火,反而说‘原来如此,是轴承间隙太大’。”
我简直不敢信:“她还真听懂了?”
“可不。”福安摇头,“她说以后批奏折累了,就搞点小发明放松。”
我乐得直拍大腿:“完了,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晚上我坐在灯下整理教案,贝塔蹲在桌角,尾巴一甩一甩地刷数据。
“主人,今天课堂实录已同步存档。”它奶声奶气地说,“我给视频标题起名叫《人类文明觉醒第一课》,点击量预估十万起步。”
“起这么严肃干嘛。”我笑道,“改成《震惊!女帝竟让大臣学物理》。”
阿尔法从门口走进来,外壳沾了点灰:“书院外围监测完毕。抗议儒生已散,但有人在墙外刻了‘离经叛道’四个字。”
“让他们刻。”我头也不抬,“明天我就让人在墙上挂块匾,写‘科技启明’。”
贝塔兴奋地跳起来:“要不要加个霓虹灯?闪的那种!”
“可以考虑。”我提笔写下明天的课题:《能量转化与守恒定律》。
刚写完,门外传来敲击声。
抬头一看,萧临渊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支炭笔,另一只手拎着张白纸。
“听说今晚要备课。”她走进来,把纸摊在桌上,“我来试试画个简单电路。你教我。”
我看着她认真的脸,忽然觉得,也许火种从来不在机器里,也不在书上。
而在这一刻,在这盏灯下,在这支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