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会第二天，展馆刚开门，展位前就已有不少人在等候——大多是昨天看了杜明直播或听朋友介绍，专程前来购买的消费者，其中也夹杂着几个专业采购商好奇的目光。
黎曼卿敏锐地注意到，今天的人群中多了几个看似普通观众却格外留意展位细节的人。他们不急于购买，而是在展位四周慢慢转悠，不时用手机拍照，重点关注的是产品包装上的认证标识和生产信息。
晓峰，
她低声提醒正在忙碌的李晓峰：
注意那几个人，穿灰色夹克拿黑色手提袋的，还有那边戴蓝帽子的女士。他们可能在收集信息。
李晓峰会意地点点头，暗中留意起来。
果然，一小时后，那几个人相继离开。又过了半小时，一支五六人的队伍朝着展位走来，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职业化却略显傲慢的笑容。他胸前挂着展商证，上面清晰印着文渊农业的字样和logo。
黎曼卿一眼就认出来人——周永健，文渊集团农业板块的负责人，当年曾是她手下的一名项目经理。她面色不变，继续向一位采购商介绍产品，但余光始终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周永健一行人停在展位前，并不急于上前，而是先站在几步外打量，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
就这么个小展位？听说昨天闹出不小动静啊。
产品包装也太简陋了，哪里像高端品牌！
位置这么偏，组委会怎么安排的...
团队年轻人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不忿之色。李晓峰想要上前理论，被黎曼卿一个眼神制止。
周永健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故作惊讶地看着黎曼卿：
哟，这不是黎总吗？多年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您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特意加重了二字，引得周围几个观众好奇地看过来。
黎曼卿从容转身，面带微笑：
周经理，好久不见。看来你在文渊发展得不错。
周永健没想到黎曼卿如此平静，愣了一下，随即恢复那副假笑：
托您的福，混口饭吃。倒是您，听说回乡下搞农业了？这可真是...屈才了啊。
他故意拉长音调，目光扫过展位：
这就是您的新事业？挺...朴素的。
黎曼卿仿佛没听出话中的刺，淡然道：
农业是根本，谈不上屈才。倒是周经理，听说文渊农业最近主打高端有机产品？方向调整得很快嘛。
周永健脸色微变——文渊农业确实是最近半年才转型做高端线，明显是在模仿的路线。他干笑两声，讪讪道：
市场需要嘛。不过黎总啊，做高端市场光靠讲故事可不行，得有真材实料。
他拿起一包菌菇，挑剔地看着：
就这包装，连个防伪标都没有，怎么保证是正品？
这时，周围已经聚起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听出这话中有话，暗指昨天网络上的传言。
黎曼卿不恼不怒，从展台下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的质检报告和有机认证，周经理有兴趣可以看看。至于包装嘛...
她拿起一个竹编篮：
我们追求的是环保与实用，过度包装既浪费资源，也增加消费者负担，您说呢？
她语气平和，却句句戳中要害——文渊农业的产品正因为过度包装而备受诟病，售价中近三成是包装成本。
周永健脸色难看起来，放下菌菇，又转向禽蛋产品：
听说你们产量很小啊，这种小打小闹的模式，能满足市场需求吗？我们文渊农业现在已经实现全程自动化生产，日均产量达到...
规模化生产确实能提高产量，
黎曼卿温和地打断他：
但农业不是工业，有些东西是机器无法替代的。比如我们散养鸡的自然生长周期，菌菇的人工采摘筛选...这些虽然慢，却能保证品质。您尝过我们的产品吗？
她示意小陈递上试吃品。周永健本想拒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勉强接过尝了一口。
黎曼卿注视着他的表情：
感觉如何？与文渊的产品相比，风味有什么不同吗？
周永健咀嚼着，脸色变幻。他当然尝得出差别——涅盘的产品明显更加鲜美醇厚，而文渊的量产产品虽然外观统一，风味却平淡得多。但在这种场合，他怎么可能承认？
还...还可以吧。
他含糊道：
不过味道这种东西，众口难调。现代消费者更看重的是食品安全和标准化。
说得对！
黎曼卿点头：
所以我们建立了完整的产品追溯系统，从原料采集到加工全程可查。听说文渊最近也在推进类似系统？进展如何？
周永健一时语塞——文渊的追溯系统确实在推进中，但遇到了不少技术难题，进度远远落后于计划。他没想到黎曼卿连这个都知道。
围观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周永健处处刁难，却处处被怼回来，场面十分尴尬。
周永健脸上挂不住了，决定直接撕破脸皮：
黎总果然还是这么能言善辩。不过做生意光靠嘴皮子不行，还得看实力和...信誉。
他意味深长地加重最后两个字：
听说昨天有些关于您的...传闻？这年头网络时代，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明白他在指什么。
李晓峰气得脸色发白，想要上前，再次被黎曼卿拦住。
她看着周永健，忽然轻轻笑了：
周经理关心我的事，真是费心了。不过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市场最终认可的是产品和诚信。那些靠炒作、打压竞争对手起家的企业，或许能得意一时，但走不长远。您说呢？
这话直指文渊集团发家的黑历史，周永健顿时脸色铁青：
你！...
哦，对了，
黎曼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从展台下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去年农业厅发布的行业白皮书，里面提到某些企业打着旗号，实际使用的却是普通原料，甚至有过期原料重新包装上市的情况...周经理应该看过这份报告吧？
周永健的额头冒出细汗——那份报告虽然没有点名，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批评文渊农业。他万万没想到黎曼卿准备如此充分，连这个都拿到了。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礼貌，铁青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周经理慢走。
黎曼卿声音依然平静：
对了，别忘了代我向高程问好。告诉他，有什么指教，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必麻烦手下人跑一趟！
周永健背影一僵，没有回头，带着手下灰溜溜地快步离去。
围观人群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出掌声和笑声。
说得好！
这些大公司就会欺负小企业！
阿姨真厉害！
黎曼卿向众人微笑致意，然后转向自己的团队。年轻人个个眼睛发亮，满脸崇拜。
黎阿姨，您太帅了！
小陈激动地说：
看他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黎曼卿摇摇头，语气严肃起来：
记住，最高的轻蔑是无言。但若对方欺人太甚，必要句句如刀，直击要害。不过...
她目光扫过团队成员：
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用事实说话，不要陷入无谓的情绪争斗。
她看向周永健离开的方向，眼神深邃地说道：
这只是一个开始。高程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一小时后，李晓峰接到展会组委会的通知，说有人举报展位涉嫌不规范经营，要求他们提供更多资质证明文件。
又是他们搞的鬼！
李晓峰愤愤道。
黎曼卿却毫不意外：
按组委会要求准备材料。同时，把我们所有的认证证书和质检报告复印放大，贴在展位醒目位置。
她沉吟片刻，又说：
晓峰，你联系一下昨天那位杜明先生，问他今天是否还会来展会。如果可以，我想请他做个简单的专访。
李晓峰眼睛一亮：
好主意！我这就联系！
就在黎曼卿布局应对之时，周永健正在展馆外的停车场里，满头大汗地打着电话：
高总，那个黎曼卿太难对付了...她准备太充分了，我们的人根本占不到便宜...
电话那头传来高程冰冷的声音：
废物！连个老太太都搞不定！
不是，高总，她根本不是普通老太太！她对我们的事情了如指掌，连追溯系统进度慢都知道，还拿出了农业厅那份报告...
高程沉默片刻，声音更加阴沉：
看来她是有备而来。行了，你回来吧，别再丢人现眼了。
那展会这边...
我自有安排！
高程冷冷道：
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就不信，她一个乡下合作社，能干净到哪里去！你等着看吧，今天之内，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电话挂断，周永健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展馆方向。
而此刻的黎曼卿，正从容地接待着又一波被昨天口碑吸引来的顾客。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已做好了一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