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递到眼前的酒杯，那深红色的液体在暖黄灯光下荡漾出微光。他略一迟疑，还是伸出双手，恭敬而稳妥地接了过来。指尖在交接的瞬间，与她的微微触碰，一触即分。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轮明月。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过老洋房的窗棂，勾勒出家具古朴的轮廓，也映照着厅内两人。
数年的跟随与守护，早已超越了简单的雇佣。他是她最锋利的盾，也是她最沉默的影子。
屋子里静得出奇，赵雯雯和林峰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上放着勃艮第。没有刻意敬酒，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从公司琐事到小雨的教育，再到一些陈年旧事。
不知过了多久，酒瓶见了底。
赵雯雯酒量一般，此刻已是双颊绯红，眼波比平时流转得更慢，带着几分慵懒的醉意。
林峰酒量比赵雯雯更浅，虽然坐姿依旧挺拔，但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平日里锐利的轮廓在月光和酒意下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喝了，”赵雯雯摆摆手，声音有些绵软，“小酌微醺，休息吧！”
她扶着沙发站起身，脚步略显虚浮地朝自己二楼的卧室走去。林峰目送她安全上楼，才收回视线，他觉得有些头晕，就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猛地从楼上浴室传来，瞬间划破了老宅的宁静！
林峰几乎是本能反应，醉意瞬间被惊醒，身体先于思考已经如同猎豹般弹起，几步跨上楼梯，猛地推开了赵雯雯我并未反锁的房间门、浴室门！
“雯姐！”
氤氲的水汽中，他看到赵雯雯贴在淋浴间的角落，双手抱在胸口，花洒还在哗哗地喷着热水，她浑身湿透，长长的黑发黏在雪白的脸颊和颈侧，再蜿蜒至胸口，脸上写满了恐惧。
她甚至忘了用浴巾遮盖身体，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墙壁瓷砖的某处。
“壁……壁虎！那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林峰从未听过的脆弱。
赵雯雯胆子不小，她不像有些女人那样怕蟑螂怕老鼠，但最怕蛇和壁虎之类的爬行动物。
林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胖乎乎的、肤色还有些发红的壁虎，正趴在墙上，嘴巴还一张一张的。
林峰松了一口气， 没有危险，只是一只壁虎，当初在非洲的时候，他就知道赵雯雯害怕这些东西。
但眼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还是让林峰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酒精还在体内发挥着作用，削弱了他平日引以为傲的克制力。他的目光一时竟然无法从那个在水汽中颤抖的、无比脆弱又无比真实的身影上移开。
但他强大的职业素养还是在瞬间占据了上风。他猛地别开视线，同时一把扯下旁边架子上宽大的浴巾，大步上前，迅速而轻柔地将赵雯雯的身体裹住，隔绝了那令人心慌意乱的景象。
“没事了，别怕。”他的声音因酒意和方才的冲击而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拿起一条毛巾，精准而迅速地盖住了那只无辜的壁虎，小心地将它捕获，然后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快步走出了浴室。
门被轻轻带上。
浴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和赵雯雯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
她包裹在宽大的浴巾里，刚才那一刻的惊恐，被林峰闯入的瞬间带来的安全感，以及他别开视线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种种感觉混杂着酒精，让她的脑子有片刻的迟钝。
方才，她真是被那只壁虎吓到了，是下意识的就叫了起来。
林峰……把她看光光了？哎呀！她倒是无所谓，那么好的身材，谁看了是谁的福气。只是害人啊！叫人家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怎么受的了？
但转念一想：对于林峰，这也是一种考验。
门外，林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握着那只包裹着壁虎的毛巾，胸口剧烈起伏。冷意顺着墙壁传来，却无法立刻浇灭体内因酒精和方才那一幕而点燃的、陌生的灼热。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那股滚烫的慌乱。
浴室的流水声不知何时停了，房间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赵雯雯的声音传来，已经恢复平静：“林峰……它，拿走了吗？”
“嗯。”林峰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已经……处理掉了。”
他说的“处理”，是指将那只壁虎从二楼起居室的窗户外抖落在了楼下花园的草丛里。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
“我……没事了。”赵雯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并未立即关门。
林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却没有看向门缝，只是盯着走廊昏暗的地板：“好的。雯姐，您……早点休息。”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恭敬，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稳下，是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波涛汹涌。
“嗯，”赵雯雯应了一声，语气平常，仿佛刚才什么特别的事都未曾发生，“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房间的门被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回到卧室，赵雯雯吹干头发，躺进柔软的被褥中，窗外月光依旧清明。她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林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走下楼梯。他没有回到后面居住楼，而是径直去了一楼洗手间，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试图驱散那份由酒精和意外共同点燃的灼热。
然后，他又去检查了一遍大门和监控室，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秋日的晨光透过老洋房餐厅的蕾丝窗帘时，空气中已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最后一缕酒意和微妙。
赵雯雯穿着晨袍下楼时，林峰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餐桌上，一小盅温热的羊奶燕窝正散发着恰到好处的热气，旁边精致的骨瓷碟里，摆放着几只晶莹剔透、隐约透出金黄馅料的蟹粉包，正是她最爱的那家老字号出品。水晶杯里，是温度适宜的柠檬水。
“雯姐，早。”林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他站在餐桌旁，为她拉开座椅。姿态恭敬如常。
“早。”赵雯雯应了一声，语气恬淡。她优雅落座，目光扫过餐桌，她拿起小勺，轻轻搅动着盅里的燕窝，动作不疾不徐。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