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栖意” 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沈知意正在和设计团队讨论 “星湖湾” 项目的初步构想。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米白色针织衫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指尖捏着一支铅笔，在设计图上圈出需要调整的弧度，声音清亮而笃定：“客厅的落地窗旁边，要预留出六十公分的宽度做悬浮书架，枫木的纹理要顺着光线方向拼接，这样午后阳光洒进来时，木纹会像流动的光带……”
“沈总，陆氏集团的人来了。” 前台小姑娘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跑进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紧张，“陆总亲自来的，还带了律师和项目团队，说是要谈合作细节。”
话音刚落，工作室门口就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陆寒舟走在最前面，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装，只是今天系了条深灰色条纹领带，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他身后跟着林森，还有两位穿着正装的律师，以及三个捧着笔记本电脑的项目专员，一行人浩浩荡荡，瞬间让原本宽敞的工作室显得拥挤起来。
沈知意的手指顿了顿，铅笔尖在设计图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墨点。她深吸一口气，放下铅笔，脸上扬起职业化的笑容：“陆总倒是雷厉风行，昨天刚提了合作，今天就带团队过来了。”
“效率是陆氏的宗旨。” 陆寒舟的目光扫过办公区，最后落在沈知意手中的设计图上，“看来沈总已经开始为‘星湖湾’做准备了？”
“只是初步构想，毕竟合作还没正式敲定。” 沈知意侧身让出位置，“陆总，我们去会议室谈吧，正好我也有几个关于项目的疑问想请教。”
她刻意强调 “合作未敲定”，是想保持距离 —— 昨晚和顾清许通完电话后，她一夜没睡，反复想了很多。陆寒舟的示好太刻意，而星澜的身份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必须时刻警惕，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就放松戒备。
会议室里，双方人员分坐两侧。陆氏的律师率先拿出合作草案，推到沈知意面前：“沈总，这是我们拟定的合作协议，陆氏将为‘栖意’提供一亿订单额度，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森源木业将以成本价供应所有所需木材，交货期按照‘星湖湾’的施工进度调整，您可以先看一下。”
沈知意拿起协议，指尖划过纸面。协议条款比她预想的更优厚，尤其是 “成本价供应木材” 这一条，几乎解决了 “栖意” 未来几年的原料隐患。但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翻到最后几页，指着其中一条问：“陆氏要求‘栖意’在项目期间，派驻至少三名设计师入驻陆氏总部办公，这条我不能接受。‘栖意’的核心设计团队只有五个人，要是派驻三人过去，我们其他订单怎么办？”
“沈总不用担心。” 陆寒舟抬了抬下巴，项目专员立刻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星湖湾’的详细施工计划，前三个月以设计方案敲定为主，不需要常驻，后续需要对接时，陆氏可以派车接送‘栖意’的设计师，往返时间算入工作时长，不会影响你们其他订单。”
他早就考虑到了沈知意的顾虑，甚至连接送车辆的型号都标注在了文件里 —— 是沈知意团队常用的七座商务车，空间大，方便携带设计图纸和模型。
沈知意心里微微一动。陆寒舟的细心，让她有些意外。她继续翻看协议，又指出几个问题：“还有这条，陆氏有权对‘栖意’的生产流程进行全程监督，包括原料采购、加工、组装，这涉及‘栖意’的核心生产技术，我不能同意。”
“我理解沈总的顾虑。” 陆寒舟身体前倾，目光落在她脸上，“但‘星湖湾’是陆氏今年的重点项目，容不得半点差错。我们的监督不是为了干涉‘栖意’的生产，而是为了确保每一件家具都符合‘星湖湾’的定位，毕竟最终的品牌口碑，是我们双方共有的。”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如果沈总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调整 —— 陆氏只派一名质量监督员，不参与生产流程，只对成品进行检验，这样可以吗？”
沈知意看着他。会议室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平时的冷漠和压迫，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退让。这让她想起昨天他帮她赶走周明远的样子 —— 这个男人，似乎和她记忆中那个冰冷的京圈大佬，有些不一样。
“可以。” 沈知意合上协议，“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星湖湾’的设计方案必须由‘栖意’全权负责，陆氏可以提出修改意见，但最终决定权在我们手上。”
这是她的底线。“栖意” 能在南城站稳脚跟，靠的就是独特的设计风格，她不能因为合作就失去话语权。
“没问题。” 陆寒舟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相信沈总的专业能力，设计方案的最终决定权，归‘栖意’。”
双方的谈判出乎意料地顺利。陆氏的团队显然是有备而来，沈知意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们都能立刻给出解决方案，甚至有些她没考虑到的细节，他们都提前做了安排。
会议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林姐探进头来：“沈总，明远木业的周总来了，说送来了第一批枫木的质检报告，还带了样品，您要不要见一下？”
沈知意皱了皱眉。周明远昨天被陆寒舟吓得落荒而逃，今天又来凑什么热闹？她刚想拒绝，陆寒舟却开口了：“让他进来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森源木业的竞争对手，产品质量怎么样。”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冷光 —— 他倒要看看，这个周明远还想耍什么花样。
周明远推门进来时，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沈总，陆总，真是巧啊，没想到陆总也在。这是我们第一批枫木的质检报告，您看，含水率刚好百分之十一，比合同要求的还低，纹路也都是您指定的‘星光纹’，我特意带了样品过来，您瞧瞧。”
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块打磨光滑的枫木样品，纹路确实细腻，像细碎的星光。但沈知意没接，只是淡淡说：“周总，质检报告给林姐就好，样品留下，我们会安排人检验。要是没问题，就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交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周明远点头哈腰，目光落在陆寒舟身上，“陆总，您看我们这木材质量，还符合您的要求吧？以后要是陆氏有需要，明远木业也愿意为您服务，价格好商量！”
他想趁机巴结陆寒舟，要是能和陆氏搭上关系，明远木业的资金链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陆寒舟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拿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森源木业的木材，含水率能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纹路误差不超过两毫米，价格比你这低百分之十五。周总觉得，你有什么优势能让陆氏选择你？”
周明远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还停在木盒上，尴尬得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陆寒舟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当众戳穿他的底细。
沈知意看着周明远的窘态，心里一阵痛快。她之前被周明远逼得走投无路，现在陆寒舟的话，算是替她出了口气。但她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说：“周总，要是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检验结果出来后，林姐会联系你的。”
“哎，好，好。” 周明远连忙收起木盒，狼狈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瞪了沈知意一眼 —— 要不是沈知意，他怎么会在陆寒舟面前出这么大的丑！
会议室里，陆氏的律师和项目专员强忍着笑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陆总这么不给人留情面，尤其是刚才那句 “价格比你低百分之十五”，简直是精准打击。
沈知意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向陆寒舟：“陆总刚才那句话，倒是帮我省了不少事。”
“我只是陈述事实。” 陆寒舟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她脸上，“不过，周明远不是什么好人，沈总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好。”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关心，不像合作伙伴，反而像…… 朋友？沈知意心里愣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拿起协议转移话题：“那我们继续谈合作吧，关于定金的支付时间，我希望能在协议签署后的三个工作日内到账，毕竟我们需要提前采购一些特殊工具。”
“可以。” 陆寒舟一口答应，“要是沈总没其他问题，我们今天就可以签署协议，定金明天就能到账。”
他的急切，让沈知意有些警惕。她总觉得，陆寒舟这么爽快，不仅仅是因为 “星湖湾” 的项目，更像是…… 在急于拉近和她的距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沈星澜背着小书包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编程机器人：“妈妈，我放学啦！顾叔叔说这个机器人能自己走迷宫，我想跟你一起玩……”
他的声音在看到满屋子的人时戛然而止，尤其是看到坐在沈知意对面的陆寒舟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拘谨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总！你也在呀！”
沈知意连忙站起来，想把星澜拉到身边：“澜澜，妈妈在谈工作，你先去外面等妈妈，好不好？”
“没关系。” 陆寒舟却先一步开口，他看着沈星澜手里的机器人，眼神柔和了些，“这是最新款的编程机器人，能通过语音指令设置路径，对吗？”
沈星澜惊讶地睁大眼睛：“陆总你也知道这个？顾叔叔说这个机器人很难，好多大哥哥都玩不明白呢！”
“我之前在国外的科技展上见过。” 陆寒舟身体前倾，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你会设置迷宫路径吗？要不要试试看？”
“要！” 沈星澜立刻点头，跑到会议桌旁边，把机器人放在桌上，小手熟练地操作起来。他嘴里念念有词：“先设置起点和终点，然后避开障碍物，还要算好转弯的角度……”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陆氏的员工们看着平时高冷的陆总，竟然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聊得津津有味，都暗暗惊讶。沈知意坐在一旁，看着陆寒舟专注的侧脸，心里有些复杂 —— 他对星澜的耐心，不像装出来的。
“好了！” 沈星澜按下启动键，机器人按照他设置的路径，顺利走出了迷宫，还发出了欢快的音乐声。他兴奋地看向陆寒舟：“陆总，你看！我成功了！”
“真棒。” 陆寒舟的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比我第一次玩的时候厉害多了，我当时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设置好路径。”
“真的吗？” 沈星澜更开心了，他凑到陆寒舟身边，小声问，“陆总，你会不会更难的编程呀？顾叔叔教我的那个‘代码拼图’，我还有几个地方没弄明白……”
“澜澜，别打扰陆总谈工作。” 沈知意连忙打断他，她怕星澜再说下去，会暴露更多关于顾清许的信息 —— 顾清许是她的后盾，她不想把他也卷进来。
陆寒舟却不在意，反而对沈星澜说：“要是你感兴趣，下次我可以带几本编程书给你，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案例，比‘代码拼图’更有意思。”
“真的吗？太好了！” 沈星澜欢呼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沈知意递过来的眼神。
就在这时，沈知意的手机响了，是顾清许打来的。她走到外面接电话，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顾清许的声音：“知意，不好了，陆寒舟派人去查星澜的出生证明了，我刚在医院的系统里看到查询记录，是陆氏的人，用的是医疗合作的名义！”
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沉，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清许，你确定吗？他怎么会知道星澜出生的医院？”
“应该是从你五年前的行踪查到的。” 顾清许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已经把医院系统里的记录加密了，暂时查不到，但陆寒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点，别被他套话。”
“我知道了。” 沈知意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回到会议室时，看到陆寒舟正拿着一个玩具汽车递给星澜：“这个送给你，是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能通过手机 App 控制，还能变形。”
“谢谢陆总！” 沈星澜开心地接过汽车，抱在怀里。
沈知意走过去，把星澜拉到身边：“澜澜，跟陆总说谢谢，然后我们该回家了。”
“谢谢陆总！” 沈星澜乖乖道谢，然后小声问，“陆总，我们下次还能一起玩编程吗？”
“当然可以。” 陆寒舟看着沈星澜，又看向沈知意，“等合作协议签署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到时候再一起玩。”
他的话意有所指，沈知意心里更慌了。她连忙收拾东西，对陆寒舟说：“陆总，合作协议我再仔细看一下，明天给你答复，我们先回去了。”
“好。” 陆寒舟没有挽留，只是看着她和星澜的背影，眼神深邃，“沈总，路上小心，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走出工作室，沈星澜还在兴奋地把玩着陆寒舟送的玩具汽车：“妈妈，陆总真好，他还会教我编程，比我们班同学的爸爸厉害多了！”
沈知意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她知道，陆寒舟已经开始行动了，星澜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她必须尽快想办法，既能保住 “栖意”，又能保护好星澜。
回到家，沈星澜早早地睡了。沈知意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脑，顾清许发来的文件已经躺在邮箱里 —— 是陆寒舟派人查询星澜出生证明的记录，还有那个查询人员的身份信息，是陆氏健康医疗事业部的员工。
她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五年前离开海城时的所有资料，包括一张她和星澜的亲子鉴定报告 —— 当年她刚到南城，就去做了鉴定，为的就是有一天，万一陆寒舟找到她，她能证明星澜是她的孩子。
可现在，这份报告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要是陆寒舟拿到证据，证明星澜是他的孩子，他会不会抢走星澜？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陆寒舟发来的信息：“沈总，合作协议我已经让律师修改好了，明天上午我让林森送过去，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饭，顺便聊聊‘星湖湾’的设计细节。”
沈知意看着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她知道，这顿饭是鸿门宴，陆寒舟肯定会趁机打探星澜的信息。但她又不能拒绝 —— 合作协议还没签，“栖意” 还需要陆氏的支持，她没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好，明天上午我在工作室等林森，午饭时间我没问题。”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沈知意知道，她和陆寒舟之间的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星澜的身份，是她最大的软肋，也是陆寒舟最想得到的筹码。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保护好自己和星澜。
窗外，夜色渐深。沈知意走到星澜的房间，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心里暗暗发誓：澜澜，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妈妈身边抢走。
而此时的陆氏集团总部，陆寒舟正看着林森送来的报告 —— 上面是沈星澜的幼儿园信息，还有他五年前在南城的居住记录。报告显示，沈星澜的出生日期，正好是他和沈知意相遇后的十个月。
“陆总，医院那边还没查到具体的出生记录，好像被人加密了。” 林森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要我再派人去查？”
“不用。” 陆寒舟合上报告，眼神坚定，“明天和沈知意吃饭的时候，我亲自问她。”
他已经等不及了。星澜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而沈知意的反应，更让他确定 —— 星澜就是他的孩子。他要亲自确认，然后，把他们母子俩，彻底留在自己身边。
五年前的遗憾，他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