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岩砸落的瞬间，莫凡的身影横移而至，风系魔能在臂前凝成弧形屏障，将碎石与冲击波挡开。雨晴跪地未起，霜魂屏障仍在撑持，但边缘裂纹已如蛛网蔓延。她的左手黑纹爬过肩线，皮肤下泛着不祥的暗红，像是某种封印正从内部被侵蚀。
她喘息着抬头，视线因魔力透支而晃动，可就在那一瞥中，头顶崩裂的岩层后，一道被掩埋已久的铭文带暴露出来。冰蓝纹路在残光中流转，环形结构层层嵌套，中央一点凸起如日轮。她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符文，是圣城大殿穹顶的“日冕冰环”，她曾在一次典礼上见过，刻于最高祭坛之上，象征神权与秩序的交汇。
记忆翻涌。那时她站在人群边缘，银发垂落，听主教诵读经文。那纹路在烛火中泛着冷光，与眼前这残迹，分毫不差。
她强压眩晕，将残余魔能注入识海，冰凰心源微微震颤，如回应召唤。刹那间，两幅图像在意识中重叠：圣城祭坛的完整纹样，与眼前断裂的铭文。缺口位置一致，弧度吻合，甚至连细微的刻痕走向都如出一辙。这不是模仿，是同源。
“莫凡！”她声音沙哑，“停下攻击——看墙！”
莫凡正与妖魔对峙，风火在掌心翻腾，闻言一怔，侧目扫向她所指。那妖魔似察觉异常，魔火在瞳中暴涨，猛然调转方向，一爪挥向铭文所在岩壁。
“不行！”雨晴咬牙，强行催动心源，霜魂屏障瞬间偏移，一道冰棱自屏障边缘射出，直击妖魔肩胛。魔火被短暂打断，爪势偏移，只在岩壁上划出三道焦痕。
莫凡没有迟疑，风系魔能裹挟身形，疾冲而上。火陨阵在空中成型，数团烈焰精准封锁妖魔退路。妖魔怒吼，双足蹬地，霜火爆发，欲强行突围。
“别让它靠近那片墙！”雨晴低喝，指尖凝出最后一丝寒气，再度加固屏障。她的呼吸越来越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冰针刺入肺腑，可她死死盯着那铭文，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真相的锚点。
莫凡眼神一厉，风火链自掌心甩出，缠住妖魔后腿，硬生生将它拽回。妖魔挣扎，魔火顺着锁链蔓延，灼烧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却未松手，反而将火系魔能反向注入锁链，逼退腐蚀之力。
“左侧岩柱下——有东西！”雨晴忽然出声，声音微弱却清晰，“半埋的石碑，快！”
莫凡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崩塌的岩柱下方，一块断裂的石板露出一角，表面浮雕隐约可见。他立刻会意，风系魔能灌入双腿，身形暴起，火陨阵改向，轰然炸裂岩柱残体。碎石四溅中，他俯身探入，一把抓住石碑边缘，猛力抽出。
那是一截残碑，仅存三分之一，但碑面浮雕完整。中央纹样由两部分交织而成：左侧是圣城金纹徽记——双翼环日，象征神圣与光明；右侧是黑教廷暗符——倒悬之眼，隐喻窥视与操控。两者缠绕如锁链，下方刻着一行古文：“共契之盟，永镇幽渊”。
莫凡盯着那行字，指尖发冷。他曾在黑教廷据点的密室中见过类似铭文，只是当时未解其意。如今两相对照，意义昭然若揭。
“这不是敌对。”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是合作。”
雨晴靠在残破石台上，左手黑纹已蔓延至颈侧，皮肤下暗红流动如血丝。她将碑文贴近心口，冰凰心源微颤，一丝极寒气息渗入石碑。刹那间，碑面浮雕泛起微光，能量波动与她体内共鸣。
同源。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北狼谷信物上的金纹残印，巨蟒腹中取出的符文玉片，导师颈后那道被刻意遮掩的烙印……每一件物品上，都有圣城标记的痕迹。她曾以为那是正统魔法的象征，是秩序的背书。可现在，它们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指向同一个源头。
“不是巧合。”她睁开眼，声音虚弱却坚定，“从一开始，黑教廷就不是在对抗圣城——他们是在执行圣城的计划。”
队伍中有人踉跄起身，脸色惨白：“你说什么？圣城……和黑教廷是一伙的？”
“不然呢？”雨晴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众人，“为什么黑教廷总能避开圣城巡查？为什么他们的据点总在圣城势力边缘？为什么每一次重大行动，都有圣城高层‘恰巧’缺席？”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
莫凡握紧石碑，指节发白。他想起博城那场灾难，空间裂缝撕裂城市，血族涌入。当时圣城使者却以“仪式未完成”为由，拒绝支援。如今回想，那不是疏忽，是默许。
“他们用圣城的名义，养黑教廷的妖。”他冷笑，“一边当审判者，一边当幕后推手。”
雨晴点头，呼吸愈发艰难。她靠在石碑上，以冰晶凝结呼吸节奏，强行稳住心神。霜魂屏障仍在，但裂纹已延伸至中心，随时可能崩解。她的魔能几近枯竭，可她不能倒。
“我们必须确认一件事。”她低声说，“这遗迹，是谁建的？”
莫凡皱眉：“你说……圣城？”
“不是现在。”她摇头，“是很久以前。这铭文的风格，比现存圣城建筑更古老。如果‘共契之盟’是真的，那这个遗迹，可能是他们最早的据点之一。”
“所以他们在这里做什么？”有人问。
“蚀刻龙脉。”雨晴声音微颤，“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这个计划，可能已经进行了很多年。雪峰山地渊只是目标之一，而这里……是起点。”
莫凡眼神一沉。他想起残页中的仪式画面：黑袍祭司与白袍主教并肩而立，将符文刻入地脉。那时他以为那是未来的阴谋，现在看来，那或许是过去的重演。
“他们想唤醒什么？”他问。
“初代冰龙之核。”雨晴说，“但不止是力量。他们要的是控制——通过地脉网络，掌控整个北原的魔法回路。一旦成功，所有法师的魔能都将受其节制。”
队伍陷入死寂。有人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仿佛在确认那魔能是否还属于自己。
“我们得把这碑带出去。”莫凡沉声说，“这是证据。”
“带不出去。”雨晴苦笑，“定位石失灵，信标匣能量耗尽。我们连位置都传不出去。”
“那就记住它。”莫凡将石碑紧紧抱在怀中，“记住每一个纹路，每一个字。我们活着出去，就得让所有人知道。”
雨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知道他不会放弃，就像她也不会。哪怕魔能枯竭，哪怕黑纹侵蚀，她也会守住这一刻的清醒。
她抬起右手，指尖凝出最后一滴极寒冰露，轻轻点在石碑浮雕上。冰晶蔓延，将纹样完整封存。这是她的标记，也是她的誓言。
“我们不是在对抗一群叛徒。”她低声说，“我们是在对抗整个体制。他们不在暗处，他们在光里，在所有人仰望的地方。”
莫凡点头，将石碑收入怀中。风火魔能在掌心缓缓流转，虽未全盛，却已蓄势待发。
妖魔仍在挣扎，魔火未熄。头顶岩层继续剥落，遗迹的崩塌不可逆转。可此刻，无人再提撤离。
因为他们终于看清了敌人。
雨晴撑着石台，试图站起。她的左手黑纹突然剧烈跳动，皮肤下暗红如血流奔涌。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重新跌坐。
莫凡回头，看见她颈侧那道纹路正缓缓向上蔓延，逼近下颌。
“你还撑得住？”他问。
她抬眼，目光未颤：“只要我还醒着，就不会让他们毁掉真相。”
话音未落，头顶一块巨岩轰然坠落，直冲文献匣所在位置。莫凡身影一闪，冲向那片区域。雨晴咬牙，强行催动残余魔能，霜魂屏障最后一丝力量倾注而出，一道冰棱自地面突刺而起，撞向巨岩侧面。
巨岩偏移，砸落在地，震起烟尘。文献匣滚出数尺，封印依旧。
可屏障，终于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