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裂痕深处的血光尚未褪去,莫凡掌心的热度便骤然翻倍。他指节绷紧,那枚刻着“终”字纹路的玉器仿佛活物般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暗红脉络。下一瞬,空间如玻璃般碎开一道漆黑裂口,边缘泛着锈金色的光晕,像是被时间本身腐蚀出的伤口。
他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巨力从脚下升起,将两人猛然拽入。风系魔能在本能驱使下旋成气盾,勉强护住周身,可乱流中夹杂的法则碎片如砂砾般磨蚀着屏障,每过一瞬,风盾便薄上一分。
穆雨晴伏在他背上,左臂的龙鳞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细小的冰晶自皮肤下浮起,像被冻住的血管。她试图调动凝心之泪,可心源深处那缕金丝不再温顺流转,反而如刀锋般在经脉中来回切割。她咬住下唇,没出声,只是将指尖抵在莫凡后颈,借接触传递一丝寒意——那是她在提醒他还活着。
“别停。”她的声音被乱流撕成碎片,“往前。”
莫凡没回头,只把背上的重量往上托了托。前方裂隙边缘透出微弱银光,像是某种稳定结构的残余。他调转风系流向,将火元素压缩至掌心,猛然拍出。赤金焰流撞上气旋,炸开一团短暂的光爆,硬生生在乱流中撕出一条通路。
他们冲了进去。
落地时脚下泥泞一陷,整个人几乎跪倒。莫凡单膝撑地,喘息粗重,右臂咒印灼得发黑,火焰已无法凝聚。他抬头,四周是灰雾弥漫的沼泽,看不见天,也望不到边。空气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湿棉,沉重得压进肺里。
“时间流速变了。”穆雨晴滑下他背脊,靠在一块半埋的石碑旁。她抬起左臂,袖口碎裂处露出的皮肤已大半化为半透明冰晶,纹路深处有金丝游走,却不再与她同步。她试着引动心源,指尖刚凝出霜花,那霜便在空中腐朽成灰。
“快了。”她说。
莫凡拧眉,“什么快了?”
“这里的时间……比我体内快。”她声音平稳,仿佛在陈述天气,“外界一秒,我这里已过百秒。结晶会加速。”
他盯着她肩颈处蔓延的冰痕,没说话,只撕下外袍一角,裹住她左臂。布料刚贴上冰晶,便无声化为粉末,随风散尽。
“物理结构被侵蚀了。”他低声道。
她点头,抬手按住心口。凝心之泪本该在此刻浮现,可这一次,泪未出,心源反而震颤得厉害。她闭眼,试图切断部分感知,却发现识海中冰凰虚影正微微蜷缩,羽翼边缘已有碎裂迹象。
乱流中的残影开始浮现。
一道、两道、十几道——全是她未来的模样:双目结冰,躯体完全晶化,静止在不同角度的死亡姿态。那些残影缓缓向她逼近,每靠近一步,她左耳后方的皮肤就多出一块骨质突起,触感逐渐消失。
莫凡拔身挡在她面前,掌心燃起凤凰之火。火焰刚腾起,便被空气中无形的力量啃噬,火舌边缘迅速变灰,如同生锈。他强行维持火势,可经脉中已传来灼伤般的滞涩感。
“没用。”穆雨晴忽然开口,“它们不是实体……是‘我’的恐惧投影。”
他侧头看她。
“它知道结局。”她抬起右手,指尖划过掌心,鲜血滴落。一滴血坠在莫凡后颈,瞬间凝成细霜,“但它不知道,我能不能改。”
霜气扩散,微弱的寒流自她伤口渗出,与血混合,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冰茧。时间侵蚀的速度暂缓了。那些残影停在茧外,无法再进一步。
“走。”她说,“现在。”
莫凡没动,“你撑不了多久。”
“我不用撑。”她靠着他站起,声音轻却清晰,“只要你们能走。”
他没再问,弯腰将她背起。风系再度凝聚,在沼泽表面压出一条短暂凝固的浮道。每一步落下,泥沼都像有生命般试图吞噬脚印,可他不停,只将速度提到极限。
穆雨晴伏在他肩上,感知着体内越来越慢的血流。她尝试引动心源最后一丝共鸣,目光投向沼泽深处。那里有一股极微弱的寒流,与冰凰同源,像是被埋葬多年的回响。她抬手,指尖颤动,强行牵引那股气息。
前方十米的泥沼瞬间冻结,冰面延伸出一条窄道。
“快!”她低喝。
莫凡冲了上去。
冰道在他们身后迅速融化,可他们已冲出核心区。石台出现在视野尽头,灰白而静止,像是时间洪流中唯一不动的锚点。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跃上台面,踉跄跪倒。
穆雨晴滑落地面,背靠石碑。她抬手摸向左耳,指尖触到那块新生的骨质冰晶——冰冷,无感,像不属于她的身体。她试着用冰霜反向吸收周围的时间流,可心源猛然一震,冰凰虚影在识海中发出一声极短的哀鸣,随即沉寂。
她收回手,呼吸已如霜风。
莫凡撕下最后一块衣料,试图包扎她左臂,可布料刚触到冰晶便再次化粉。他盯着那块不断扩大的结晶,指节发白。
“别停。”她抬头看他,声音微弱却未断,“博城终局……还没开。”
他盯着她,片刻后,俯身将她重新背起。
石台尽头有一道幽暗隧道,雾气翻涌,看不清深处。他迈步踏入,脚下碎石滚落,消失在雾中,没有回音。
隧道内壁布满细密裂纹,像是被无数时间线反复切割过。穆雨晴伏在他背上,感知着体内最后一段未结晶的血脉。她知道,再过不久,连痛觉都会消失。
可她仍握住了莫凡的衣角。
他的脚步没有迟疑,背影割开浓雾,一步步深入。
隧道尽头,一道锈金色的裂痕静静悬浮,边缘渗出与古玉同源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