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傩那通如同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斥责，在死静的会场里撞来撞去，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得祖明魂飞魄散，也砸得台下那些体面人脸上那层假笑面具稀里哗啦往下掉。
可话再说得在理，对那些心里早有成见的人来说，也能被说成是“一面之词”、“野蛮人的胡搅蛮缠”。空气里除了震惊，还飘着一层没散干净的怀疑和打量。
祖明脸白得像糊墙的纸，冷汗把笔挺的西服后背都洇湿了。他强撑着快散架的身子，嘴皮子哆嗦着，还想往回找补：“胡……胡扯！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儿妖言惑众！保安！保安死哪儿去了？！”
声儿都喊岔了，明显是虚张声势。几个会场保安犹犹豫豫地想往前凑。
沈傩连眼皮都没朝那些保安抬一下。她那目光，像两束实打实的金光，死死钉在祖明身上，还有他身后屏幕上那歪七扭八的“傩谱”。
“你们不是想瞧傩舞的‘真家伙’吗？”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宏大起来，不再是冲着一个人，而是向整个会场宣告，“不是想用‘好看’、‘热闹’来偷换它的魂儿吗？”
她慢慢抬起双手，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外套自个儿鼓荡起来，好像兜不住底下快要醒过来的力量。
“今儿，就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啥叫——开山！”
最后俩字，不是吼出来的，是像念一道古老咒言般诵出，带着奇怪的共鸣，一下子把所有的吵嚷和骚动都压了下去！
声儿还没落，她人影一晃，猛地从二楼栏杆边消失了！
不是掉下去，是像一头金鹰掠过长空，一道模糊的金影划过会场顶上，轻飘飘却又带着山一样的分量，落地时脚尖先轻点了下台面，借劲稳了稳身形，玄色短打的下摆还卷着刚才掠空的风，扫过台上散落的假傩谱纸片，才彻底站定，就落在祖明和那大屏幕前头！
“啊！”祖明吓得怪叫一声，跟跄着往后倒跌，狼狈地撞在讲台上。
台下顿时惊呼抽气声响成一片！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
沈傩落地没一点声响，站定了。她根本不屑回头去看屏幕上那套假货，反而微微闭上了眼。
一股看不见、却让人心头发毛的威压，以她为圆心猛地炸开！会场里所有的灯开始疯了一样乱闪，电线发出快要撑不住的嗡嗡声！
她身上那件普通外套，像被里头迸出来的金光给撑破了缝，一丝丝一缕缕的金色流火从裂缝里往外冒。那头金发没风也狂舞起来，发梢都淌着流动的金辉。
没有伴奏，没有音乐。
可她踏出的第一步，就像一面战鼓，直接擂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咚！”
脚步沉得像山塌了，整个舞台跟着猛的一颤！铺的精美地砖瞬间以她落脚的地方为中心，裂开了蛛网般的缝！
开山傩！
这不是黎鹤之前见过的、老艺人那种沉浑厚重的跳法，这是傩神本尊带着磅礴神力和滔天怒意，真正的“开山”！
她的动作不算快，可每个定格里都充满了能撕开一切阻挡、劈开万重山的蛮霸力量。胳膊挥动间，不再是凡人的手脚，像是化成了开天辟地的巨斧；腰身一拧，风云都好像跟着转动；踏步落地，连地底都传来闷响回应！
金色的神力不再微弱，像烧滚的岩浆在她周身奔涌，凝成若有若无的古傩神虚影，跟她动作完全同步，威严、霸道、满是原始的神性力量！
“咔嚓——轰隆！”
舞台到底撑不住这股吓人的劲儿，在她一记象征劈开山门的重踏下，一大块台板轰然塌了下去，碎木头四处飞溅！
尘土扬起来，只有她那金色的身影在灰蒙蒙里越发刺眼！
这早不是跳舞了！ 这是力量的化身！ 是神话活了！
那刚正浩大、能冲刷一切邪祟的神力场，像实质的风暴横扫整个会场！台下的嘉宾们只觉得嗓子眼一紧，像被看不见的巨浪拍中了，心里头那点阴暗、虚伪、算计的念头好像都被照得现了原形，生出一种想跪下来磕头的巨大恐惧！
好些人觉得常年泡在浮华里积的浊气，被这股力量硬生生逼了出来，忍不住轻轻咳嗽，咳完还下意识捂了捂胸口，像是真把堵在嗓子眼的闷气压下去了点，眼神里的“怕”淡了点，多了丝对那道金色身影的、实打实的敬畏。
台上，祖明早瘫成了一堆泥，屁股磕在塌裂的台板上也没知觉，脸上没人色，手还下意识抓挠着身边的碎木头，指缝里嵌了木屑也没察觉——在那浩瀚神威底下抖得像筛糠，头都抬不起来，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身后屏幕上那些篡改的傩谱、造假的视频，在沈傩这真实不虚、撼天动地的傩舞面前，显得那么可笑、苍白、一戳就破！
黎鹤在二楼的黑影里，死死抓着栏杆，指甲都快掐进木头里了。他心里堵满了说不清的震撼和激动。他头一回这么直接、这么完整地看到傩舞能达到的顶峰——那不是戏，那是近乎于“天道”的力量展现！是文和武最绝的融合！
沈傩最后一个动作，是双手虚抱，然后猛地往前一推！像把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推进了虚空！
“嗡——！”
一声沉闷的、好像从空间本身发出来的震鸣，响彻了整个会场。
所有的灯在这一刻全灭，又瞬间亮起。
尘土慢慢落定。
舞台上一片狼藉，全是裂缝。
沈傩独自立在废墟当中，周身的金光渐渐收拢，只剩下那双冰冷俯视尘世的黄金眸，和微微急促的喘息——显然，刚才那一下全力施为，耗了她大力气。
会场内，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像被石化了，脸上只剩下彻底的懵圈、害怕，还有……对绝对力量最原始的下跪冲动。
啥话都不用再多说了。
真正的傩，用不着吵架。 它自个儿往那儿一站，就是最炸裂的回答！
开山一舞，震懵了全场，荡尽了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