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本生在老母亲家躲了两天。
这房子在城东老棉纺厂家属院，墙皮都掉渣了。
楼道里堆满破烂，倒是方便他藏身。
可他睡不着。
夜里有点动静就醒，总觉得窗外有人。
凌晨三点，他又吓醒了，一脑门汗。
摸过手机看，啥新消息都没有。这让他更慌了。
他踮脚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缝。
楼下空荡荡的，就一盏路灯亮着。还是不放心，又打开手机看监控——这是他前天偷摸在楼道和小区装的。
画面里一切正常。
“自己吓自己。”他嘟囔着，手指却忍不住又把监控画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天刚亮，六点整。
周本生给吴老四打电话。
“老吴，你赶紧离开上源县。”他压着嗓子，声音发紧。
电话那头吴老四还没睡醒：“周局，这才几点……”
“别磨蹭！”周本生差点吼出来，“现在就走，去外地躲躲。钱能带多少带多少，等我信儿。”
“出啥事了？”
“别问！有人找你，就说那八十万是正常建材款，别的不知道。”
挂了电话，他又打给王德发。
“老王，老地方见，带上你的章。”
一小时后，城郊废仓库里，周本生把一张纸拍在王德发面前。
“签了。”
王德发拿起一看，脸就白了：“借款协议？周局，这二百万明明是……”
“让你签就签！”周本生眼睛通红，“为大家好。风头过了这协议就废。”
王德发手直抖：“周局，这要是签了，我可就真说不清了……”
“你现在就说得清？”周本生冷笑，“赶紧签，签完你也出去躲几天。”
王德发哆嗦着签字的当口，仓库外五百米有辆黑车，高剑的助手小陈戴着耳机听得真真的。
他对着耳麦小声说：“高所，全录下了。”
高剑在派出所密室里，盯着刚送来的碎纸片——从周本生办公室垃圾桶里捡出来拼好的。
“他昨天销毁文件漏掉的。”技术人员指着拼图说，“虽然不全，但能看出是东山项目内部预算表，和报上去的数对不上。”
高剑盯着那些数字，冷笑：“这下齐活了。”
他打给何尘：“周本生逼王德发签假协议，还让吴老四跑路。我们拿到他销毁证据的新证据了。”
何尘在工地上，走到一边接电话：“什么时候收网？”
“秦书记说再等等。”高剑问，“赵逸飞那边呢？”
“他在市里活动得欢。”何尘看着远处测量的工程队，“我们方案明天就能报，到时候他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这时候赵逸飞正在市里高档酒店发火。
“周本生这个废物！”他把手机摔沙发上，“这时候让人跑，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事吗？”
助理小声问：“赵总，咱们要不要……”
“切割。”赵逸飞冷着脸，“所有和周本生的联系，全断。他经手的项目，你去处理干净，别留尾巴。”
助理点头：“那周婧……”
赵逸飞皱眉：“先稳住。这时候不能让她坏事。”
等助理走了，赵逸飞拿出另一部手机打电话。
“王阳，最近别联系。有情况等我通知。”
王阳还想说啥，电话已经挂了。
下午三点，周本生溜回林业局办公室。
他想最后清一遍文件，然后请长假。
刚开保险柜，手机响了。
赵逸飞打来的。
“周本生，你最近是不是安排人离开上源县？”赵逸飞声音冰碴子似的。
周本生心里一咯噔：“赵总，我这是为了……”
“为了什么？为了自投罗网？”赵逸飞打断他，“我告诉你，现在谁跑谁心虚。你老实待着，该上班上班，该开会开会。”
“可是赵总，听说纪委……”
“听我的！”赵逸飞加重语气，“你越正常越安全。记住，我们就是普通工作关系，懂吗？”
电话挂了。
周本生呆呆坐着，汗顺着额头流。
他想了一会，又打给吴老四：“老吴，你先别走了。”
“周局，我都快到省界了……”
“掉头回来！”周本生吼出来，“正常做生意，听见没？”
挂了电话，他瘫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像被围住的猎物，往哪跑都撞网。
傍晚何尘接到秦娅电话。
“周本生今天干什么了？”
“上午逼王德发签假协议，让吴老四跑路后来又取消了。”何尘汇报，“我们拿到他销毁证据的证据，还有胁迫王德发的录音。”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秦娅说：“明天上午把清江河方案报上来。下午开会。”
“好的秦书记。”
“周本生那边，”秦娅顿了顿，“让高剑准备好，随时行动。”
“明白。”
夜深了，周本生在办公室来回转悠。
该销毁的都销毁了，该安排的也安排了，心里却越来越慌。
他走到窗边，看楼下偶尔过的车。
每辆车都让他心惊。
最后他决定——连夜把母亲家那些材料挪走。
晚上十点，周本生抱着纸箱又出门了。
他开车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才往城西开。
他不知道，后面两百米有两辆黑车轮流跟着。
高剑坐在其中一辆里，紧盯着前面。
“看来他想换地方藏证据。”高剑对着耳麦说，“各组注意，保持距离，别惊动他。”
周本生的车最终停在城西自助仓储仓库前。
他抱着纸箱走进去，租了个最小间。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长焦镜头拍下来了。
高剑看周本生走了，打给何尘：“找到他藏证据的新地方了。”
“好。”何尘声音平静，“等明天方案通过，就收网。”
这一夜周本生还是没睡着。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铁笼子里，外面围满了人指着他笑。
人群里有何尘、高剑，还有赵逸飞。
赵逸飞站在最前面，冷笑着说：“废物就是废物。”
周本生猛地惊醒，天已经亮了。
今天要决定命运，虽然他不知道命运早就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