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着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将天地间的一切都裹进一片晃眼的纯白里。苏妙颜一行人跋涉数日,靴底早已沾满冰雪,衣襟间也凝着薄霜,却始终顶风冒雪,没有半分停歇。
终于,前方雪幕中渐渐透出几缕微弱的灯火,岢岚县的轮廓在风雪里隐约显现。他们的身影在茫茫雪地里显得格外渺小,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透着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仿佛这数日的风雪磨砺,非但没磨掉他们的锐气,反倒让这份前行的坚定更甚几分。
她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指尖触到冰凉的绒面,仍挡不住那往骨缝里钻的寒意,轻轻叹了口气:“总算到了……这场雪路,真是磨人。”话尾带着几分轻颤,目光扫过身后众人沾着雪霜的衣襟,又低声补了句,“若不是我执意要赶在雪魄草花期前上山,大家也不必跟着受这份苦。”想起这几日没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的滋味,她眼底掠过一丝歉疚,“这冰天雪地的,徒步走下来,真是委屈你们了。”
君凌烨望着她拢披风时微颤的指尖,眼底的怜惜几乎要漫出来,声音柔得像初春化雪的暖阳,轻轻裹住了周遭的寒气:“颜儿,这几日辛苦你了。”他抬手替她拂去鬓边沾着的雪沫,指腹刻意避开了她冻得微凉的皮肤,“今晚不找客栈,我已让人提前在城郊寻了处带暖炉的宅院,咱们寻个暖和些的地方歇息。”
苏妙颜闻言一怔,随即眼底漫开软意,望着他被风雪染白的发梢,轻声道:“你竟还提前安排了这些?”
君凌烨唇角弯了弯,伸手虚扶着她的胳膊往县城方向走:“总不能让我的颜儿,在雪夜里还受冻。”
一行人踩着积雪穿过弯窄的小巷,雪粒落在青石板上,被脚步碾出细碎的声响。拐过最后一个巷口时,一座青砖灰瓦的古朴四合院忽然出现在眼前,院门上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晕开一圈暖光。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带着松木清香与柴火暖意的风瞬间扑面而来——那是暖炉里炭火燃烧的温度,混着屋内的热气,裹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将外面刺骨的严寒彻底隔绝在外,仿佛一步跨进了两个世界。
苏妙颜踏入院中,脚底触到暖烘烘的石板路,方才被风雪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心头也漫开一阵安宁的暖意。可下一秒,她鼻尖微动,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院角的老槐树与东厢房的窗棂——几缕隐晦的气息藏在暗处,虽极淡,却逃不过她的感知。
她略一思忖,指尖轻轻摩挲着披风系带,很快便释然了:这定是君凌烨提前安排在此处的人手,既为守着宅院,也是在暗中护她周全。想通这点,她便没再多在意。
刚踏入院中,便见一位衣着素净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来,他身上的布衫浆洗得干净,面容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君凌烨与苏妙颜身前时,恭敬地躬身行礼:“主子,王妃,热菜已在正屋备好,还温着驱寒的姜汤,您二位快些进屋先用些,暖暖身子。”
君凌烨颔首,侧身让苏妙颜先跨进门,自己紧随其后。屋内的暖意瞬间裹住两人,墙角的铜炉烧得正旺,火光映在青砖地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炭火的温吞气息,将一路积攒的寒气涤荡得干干净净。
视线落向桌案,几样菜摆得整齐——翠绿的青菜裹着油亮的酱汁,嫩黄的炒蛋冒着热气,还有一碗炖得酥烂的鸡汤,瓷碗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香气袅袅地往上飘,混着米饭的清香,勾得人胃里一阵发暖,连旅途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小梅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解下披风,叠好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还不忘顺手拉上了房门,将屋外的风雪声挡得更严实。
君凌烨拿起桌边的白瓷汤匙,俯身舀了碗乳白的热汤,稳稳放在她面前——汤面浮着几粒翠绿的葱花,热气裹着鲜醇的香气往上飘,显然是慢火熬了许久。他指尖碰了碰碗沿,确认温度适宜,才轻声道:“先喝口汤暖暖胃,这汤熬了两个时辰,喝着舒服。”
苏妙颜双手接过汤碗,指尖触到瓷碗温热的触感,心里先暖了几分。她低头啜了一小口,鲜醇的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淌下,像一股暖流漫过四肢百骸,瞬间将连日积攒的寒意与疲惫冲散了大半。
她抬眼望向君凌烨,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带着感激,又掺了点俏皮的笑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喝到战王大人亲自盛的汤,这待遇,怕是连宫里的贵人都少有吧?”
君凌烨听着她带笑的调侃,嘴角弯起的弧度愈发柔和,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替她拨了拨垂在颊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带着温温的暖意:“能给本王爱妃盛汤,可不是荣幸是什么?”
苏妙颜被他说得耳尖发烫,却也不扭捏,抬手夹了块裹着浓汁的红烧排骨,轻轻放进他碗里。排骨炖得软烂,酱汁红亮,还冒着热气。她抬眼时笑靥如花,眼底盛着细碎的光:“现在还不是呢。”话落又夹了一筷青菜,才接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战王大人也尝尝这菜,味道很鲜。”
君凌烨凝视着她眼底的笑意,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他忽然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先落在她耳畔,随即在她唇角轻轻印下一个浅吻,带着炭火的暖意。直起身时,他嘴角噙着抹狡黠又邪魅的笑,声音压得低沉,带着几分调侃:“颜儿,刚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要不要回亲一下?这样才算真正的礼尚往来。”
苏妙颜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色,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连耳尖都透着热意。方才还弯着的嘴角微微一僵,她连忙别开眼,避开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伸手轻轻推了他胳膊一下,带着点嗔怪的轻哼声:“不要脸!”
可那声音软乎乎的,没半分真恼的意思,反倒像小猫挠了下人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