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的震颤从脚底窜上来，像有只巨手在山腹里撕扯。
我攥紧老皮的尾巴，碎石擦过耳际时，后槽牙咬得发疼——这不是普通的山体滑坡，是秘境在崩解，那些刻在碑上的灵气正在抽离，连带着把山骨都抽碎了。
白芷！我反手拽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里，往东南方向跑，那边岩缝窄，落石砸不到！她的剑穗扫过我手背，凉得像冰。
她转头看我，瞳孔里映着岩壁上迸裂的火星，你呢？
我有惊云。我扯开嗓子喊，惊云的雷纹在腿边炸成蓝光，小爪子扒着我裤管。
老皮突然跃上我肩头，胡须扫过我耳垂：岩壁断层线在右后方！
她必须先走！
白芷的喉结动了动，我看见她咬得发白的嘴唇。
下一秒她反手把剑塞给我，剑鞘撞在我掌心发出闷响：护好自己。话音未落，火尾狐已经叼住她衣角往东南方向拽，狐尾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风，卷走了半块落石。
陈丰！
符纸！老皮的尾巴拍在我后颈，刚才霜蛾摔的不是药瓶，是墨枫旧友的禁咒碎片！
我闻见了青檀木灰的味道——玄冥宗早就在这埋了二十年！
我脑子地一声。
墨枫旧友是百年前被地仙一脉追杀的邪修，当年他们用活人血祭养禁咒，后来被封在野人山。
可安宁精神病院的地下实验...我猛地转头看向岩壁，那里的黑气已经完全消失，无面翁的残臂正渗出淡金色的光，像在修复什么。
小心！惊云的低吼震得我耳膜发颤。
后颈泛起凉意，那是被毒针锁定的直觉。
我旋身的同时拽出白芷的剑，金属擦过空气的尖啸里，看见霜蛾从毒雾里浮出来——她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左眼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那是被蛊虫侵蚀的征兆。
她袖中银针连成线，每一根都裹着墨绿色的黏液。
灵脉共鸣者。她的声音像锈了的刀，你以为逃出疯人院就干净了？
那些医生抽的血，早被送到玄冥宗的药炉里了。
惊云的雷球地炸开，我眼前一片刺白。
等视力恢复时，霜蛾的衣角正飘起——白芷的追踪符贴在她锁骨位置，黄纸边缘泛着淡红，那是她的血渗进去了。
陈丰！老皮在我耳边尖叫，她脑子里有记忆碎片！
用你的共鸣！
我咬开舌尖，血腥味涌进喉咙。
灵识像根细针，顺着霜蛾的情绪波动扎进去——她的记忆碎片像潮水涌来：白大褂的医生按住她的手，针管扎进血管时她说姐姐我疼；黑夜里被装进铁皮车，车标是玄冥宗的玄鸟纹；药炉里沸腾的血，有人说这具身体适合养千面蛊...
你是...我脱口而出，当年307病房的小夏？
霜蛾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原本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露出来——左脸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和我记忆里总把糖纸叠星星的小夏一模一样。
所以你杀无面翁，是为了毁掉能唤醒你记忆的碑文？我喉咙发紧，他们给你下了忘忧蛊，让你以为自己是刺客...
住口！她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指甲暴涨三寸，在岩壁上划出火星。
可不等她扑过来，地面又剧烈一震，我踉跄着撞在碑上，碑身传来细微的声——是最后一道灵气在消散。
老皮用爪子抓我耳朵，裂缝到脚边了！
我低头，看见青黑色的裂缝正顺着我的鞋尖蔓延，像条吐信的蛇。
惊云叼住我手腕往火尾狐那边拽，小老虎的雷纹亮得刺眼，连它的影子都泛着蓝光。
火尾狐已经蹲在岩缝口，狐毛被风掀起，露出肚皮上未愈合的爪印——那是之前和霜蛾缠斗时留下的。
上来！白芷在岩缝口伸手，她的发绳散了，头发被落石砸得乱七八糟，再晚半分钟，岩缝就要合上了！
我抄起惊云塞进怀里，老皮钻进我衣领。
火尾狐的背滚烫，我刚坐稳，它已经像支箭射了出去。
身后传来的巨响，我回头时，整面岩壁正往下塌，碎石雨里，无面翁的身影渐渐淡去，他残臂上的金光融入碑文，像在说该走了。
霜蛾的尖叫被埋在尘埃里。
等我们冲进岩缝时，我裤脚还沾着她的血——追踪符还在她身上，黄纸的红光透过尘埃，像颗跳动的心脏。
岩缝外是矿洞的通道，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白芷扶着岩壁喘气，火尾狐趴在她脚边舔爪子，惊云则从我怀里钻出来，抖了抖毛，雷纹暗了下去。
老皮从衣领里探出头，胡须上沾着灰：暂时安全了...但玄冥宗的人很快会追来。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追踪符，小夏的血还在纸上渗着。
岩壁崩塌的余震还在，矿洞顶端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有一块砸在我脚边，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铜铃——和无面翁的铜铃纹路一模一样。
先找地方歇着。白芷扯下袖管给我包扎手背的伤口，她的手指在抖，矿洞深处有个废弃的休息室，我之前标记过...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矿洞深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像是件垂着的黑斗篷，又像是...
我握紧剑，把惊云抱在怀里，不管是什么，总比刚才的山崩好对付。
老皮在我衣领里发出低鸣，那是它警惕时的声音。
我们踩着碎石往矿洞深处走，身后岩壁崩塌的轰鸣渐渐远了，可我的心跳还是快得离谱——小夏的记忆碎片里，最后闪过的是玄冥宗大长老的脸，他说：等灵脉共鸣者的血引动野人山灵脉，我们就能....
风从矿洞深处吹来，带着股熟悉的药味。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老皮的温度。
不管前面是什么，至少这次，我不再是缩在墙角听老鼠说话的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