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手指微微颤抖，掌心的狐火颜色变了，幽蓝中泛出暗金。她没倒下，只是呼吸沉了几分。谢无妄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掌心传来一阵滚烫的触感，他知道她经脉正在被反噬。
他没再问她能不能走。
他拔出雷锤，转身一步踏前，将锤头狠狠砸进岩地。
紫电炸开，如根须般蔓延而出，在焦黑的石面上勾勒出一道道裂痕般的纹路。那不是普通的雷光，而是带着意志的烙印，像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成形。
“若你死，我会永夜回廊。”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海风与浪啸，“若我亡，你替我看人间。”
叶璃盯着那道雷纹，瞳孔映着跳动的紫光。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一缕狐火升腾而起，顺着谢无妄的手腕缠绕上去。火焰没有灼烧他，反而像一层流动的护甲，贴在他皮肤表面，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
“那就活下去——”她看着他，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一起。”
谢无妄抬眼看向她。他的左眼罩下，雷纹石正剧烈震颤，紫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像是体内某种力量被彻底唤醒。他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可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
就在这时，海裂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一条漆黑的触手破水而出，裹着腥臭的黑雾，直扑两人背后。那东西粗如巨柱，表面布满褶皱般的纹路，末端裂开，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叶璃。
谢无妄猛地将叶璃往侧边一推，自己横跨一步，抡起雷锤迎面砸去。
雷霆炸裂，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触手被拦腰击断，断裂处喷出浓稠的黑液，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声响，冒出刺鼻烟雾。残肢抽搐几下，缓缓缩回海中。
叶璃站稳脚跟，狐火在周身燃起一圈屏障。她没去看那消失的触手，只盯着谢无妄的背影。他的肩甲边缘已被黑雾腐蚀，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肤，但他站着没动，也没低头看伤。
“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哑却有力，“回廊里，有的是时间谈恋爱。”
叶璃愣了一瞬。
她没笑，可胸口那股闷压的感觉突然散了。她迈步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前方，紫色光柱依旧冲天而起，连接血月，永夜回廊的入口就在其中，门楣上的铭文隐约可见。
他们还没进去。
身后岩壁震动，又有两条触手攀了上来，尖端滴着黑液，缓缓向他们逼近。谢无妄握紧雷锤，手臂青筋暴起，电弧在锤头跳跃。叶璃抬手，狐火凝聚成刃，悬于掌心。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吗？”她忽然开口。
“我说你是个麻烦。”谢无妄盯着前方，语气平静。
“你说我会拖累你。”她声音微扬，“说我不该活着。”
“我现在改主意了。”他侧头看她，“你要是死了，我没人可吵了。”
叶璃笑了下，没接话。她知道这不是玩笑。这个人从不说软话，可现在每一句都比誓言更重。
触手猛然扑来。
谢无妄挥锤横扫，雷光炸裂，将第一条触手劈成两截。第二条从侧面袭向叶璃，她侧身避过，反手甩出狐火之刃，直接斩断其根部。黑液四溅，空气中弥漫着腐臭。
“它们怕火。”叶璃退到谢无妄身边，“也怕雷。”
“那就烧干净。”他抬起雷锤，紫电缠绕全身，“别让它们靠近入口。”
叶璃点头，双手合拢，狐火在掌心压缩成一团炽热核心。她能感觉到体内心焰罗盘在疯狂转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但她没停。
谢无妄左眼的雷纹石突然爆发出强光，整片悬崖都被紫电照亮。他低吼一声，雷锤猛击地面，一圈雷波扩散而出，将尚未完全爬上来的触手全部震落海中。
海面翻腾，黑雾涌动，更多触手在下方聚集，像是冥渊本体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它来了。”叶璃低声说。
“我知道。”谢无妄喘了口气，嘴角溢出血丝，但他仍站着，“但它晚了一步。”
叶璃看向那道光柱。门还在等他们。她知道一旦踏入，可能再无回头路。可她也清楚，此刻她不是一个人。
她伸手抓住谢无妄的手腕，那里还留着狐火的印记。温度还在，脉搏也在。
“你说过要替我看人间。”她看着他，“那你得先活到那天。”
“你也一样。”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别想一个人扛到底。”
远处，海裂再次震动，一条更大的触手破浪而出，比之前任何一条都粗壮，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悬在半空，像在等待什么。
谢无妄眯起眼：“它在集结力量。”
“那就别给它时间。”叶璃松开手，抬步向前，“我们进去。”
“等等。”谢无妄突然伸手拦住她。
他弯腰，从地上拔起雷锤。那道由雷光刻下的誓约纹路仍在地面闪烁，哪怕被海水侵蚀，也未消散。
他将锤头指向那道纹路，低声道：“这个，作数。”
叶璃看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誓约无法改变结局，也无法保证谁一定能活下来。但它存在，就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真正消失。
“作数。”她终于开口。
谢无妄点头，转身挡在她身前。雷锤高举，电弧如蛇般缠绕臂膀。叶璃站在他身后，狐火在双掌间流转，随时准备出击。
触手再度扑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谢无妄怒喝一声，雷锤横扫，正面迎击。轰然巨响中，触手被劈开，黑液如雨洒落。叶璃趁机跃起，狐火之刃脱手飞出，贯穿另一条袭来的触手根部。
两人落地，背靠背站立。
“还能走吗？”谢无妄问。
“能。”叶璃回答。
“那就走。”
他们同时迈步，朝着光柱方向前进。每一步落下，脚下岩石都在崩裂。身后触手不断涌出，可他们不再回头。
距离入口只剩十步。
五步。
三步。
谢无妄突然停下，转身一锤砸向右侧岩壁。一道隐藏的细小触手被击碎，黑液溅在他脸上，他抬手抹去，继续前行。
叶璃紧跟其后。她能感觉到罗盘在体内剧烈震动，狐火的颜色越来越深，暗金几乎覆盖了幽蓝。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像是骨头被一点点碾碎。
可她没停。
他们走到光柱边缘，紫色光芒笼罩全身。门楣上的字清晰可见：双生同频者入。
谢无妄回头看她。
她也看他。
“走。”他说。
叶璃点头，抬脚迈入光中。
谢无妄紧随其后，雷锤最后扫过身后，电光炸裂，将扑来的触手尽数击退。
他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光柱里。
就在此刻，谢无妄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叶璃的手腕。
她回头。
“答应我。”他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不管发生什么，别丢下我。”
叶璃看着他，用力回握。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