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过荒漠，沙粒打在脸上生疼。叶璃握紧腰间的月牙形魂器，脚步没有停下。她已经在这片沙地走了两个时辰，护镖的任务不能耽搁。
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鼓声。她立刻停下，右手按在地面。那种节奏不是风也不是沙崩，是蹄声，整齐划一，由远及近。
她站直身体，心焰罗盘在血脉中轻轻转动。五域波动清晰可感，前方三百步内有活体生物接近，数量超过三十，行动统一但意识清醒，不是冥渊的傀儡。
狼骑来了。
她迅速后退几步，靠住一块巨岩。左手探入怀中，取出契约残片塞进贴身暗袋。这片东西不能丢，这是开启永夜回廊的关键之一。
第一匹疾风狼跃上沙丘时，月光正好照在它背脊的骨刺上。那双血红的眼睛扫视四周，很快锁定她的位置。紧接着，数十名狼骑从四面沙坡冲下，包围圈迅速收拢。
最前方的那匹狼体型比其他大出一圈，通体漆黑，额前有一道银色疤痕。它背上的人影高大如铁塔，左脸那道从眉骨裂到嘴角的伤疤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苍牙。
他没有戴头盔，兽皮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骨笛挂在腰间，手已搭在刀柄上。
“小狐狸！”他的声音像砂石摩擦，“把残片交出来！”
叶璃没动。她盯着他，赤金双眸映着冷光。“你带人拦我，就是为了这个？”
“不只是为了残片。”苍牙翻身下狼，一步步走近，“是为了命。汐瑶那丫头为你死了两次，你还信她？”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下来。叶璃瞳孔微缩。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真假。但她清楚，苍牙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浮岳祭坛那一夜，她替你挡了青冥的毒藤，魂魄差点散了。归墟海眼那次，她又引开追兵，被冥渊黑雾缠住三日才救回来。”苍牙冷笑，“她拼死护你，你却还把她当对手？”
叶璃喉咙发紧。她想起汐瑶那双总是带着怒意的眼睛，想起她在战场上甩出潮汐屏障时的背影。她从未问过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可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她抬手，狐火自掌心喷涌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环形火墙。蓝紫色火焰腾空而起，照亮整片沙地。热浪逼得最近的几匹狼连连后退。
苍牙却没停。他抽出骨笛横在唇边，深吸一口气。
音波响起的瞬间，空气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尖锐的啸鸣穿透火墙，火焰剧烈震荡，像是被无形巨手揉捏。下一息，火墙轰然炸裂，碎火四溅，烧红了几匹狼的毛发。
叶璃迅速后撤，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倒在地。苍牙已冲到面前，刀刃抵住她咽喉，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
两人距离极近。她能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也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最后一次问你。”他说，“交不交？”
叶璃没闭眼。她直视着他：“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他手腕微动，刀锋压近半分，一丝血线顺着脖颈滑下。
就在这时，一名狼骑突然从侧翼扑来，伸手抓向她胸口。叶璃反应极快，狐火猛然爆发，顺着地面窜出，直接焚断那人手臂。惨叫响起，那人滚倒在地，抱着断肢翻滚。
混乱中，又有两人试图靠近，都被火焰逼退。苍牙皱眉，回头低吼：“都退后！”
狼骑们纷纷勒缰后撤，没人再敢上前。
他收回刀，冷冷看着叶璃：“这只是开始。你护不住这东西一辈子。”
说完，他转身跃上黑狼，一声呼哨。其余狼骑迅速集结，调头奔向远处沙丘。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焦土和几具烧伤的尸体。
叶璃坐在地上，喘着气。手指摸到颈间的伤口，血还在渗。她掏出一块布条缠住，动作很稳。
她低头看向胸口。契约残片还在，隔着衣料微微发烫。心焰罗盘仍在运转，指向东南方——浮岳的方向。
刚才那一战，她赢了，但也输了。
苍牙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他是来警告她的。汐瑶的事不可能是假的，否则他不会用这种语气提起。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种方式？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尘。远处沙丘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伏卧的巨兽。她知道，刚才的袭击只是试探。真正的危机还没来。
她迈步向前走，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不能再拖了。必须赶在下一个袭击到来前找到安全点。
走出不到百步，她忽然停住。
地面有痕迹。不是蹄印，是拖拽的划痕，从东侧沙沟一直延伸到北面洼地。痕迹很新，最多半个时辰前留下的。
她蹲下查看。沙子里混着一点暗色物质，不像血，也不像油。指尖捻了捻，有些滑腻。
她心头一跳。
这种东西她见过。谢无妄曾在冥渊裂隙边缘提到过，混沌能量外泄后的残留物就是这个样子。
有人在这里做过仪式。
她立刻站起，朝痕迹尽头快步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荒漠的风更大了，吹得她发尾狂舞。
洼地边缘有块塌陷的岩石，下面露出半截布条，霜白色，和夜昙族的服饰颜色一样。她弯腰捡起，发现上面沾着那种黑色残留物。
这不是巧合。
苍牙的突袭，残留的混沌痕迹，失踪的族人布条……这些事串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想把她引到这里，让她亲眼看到某些东西。
她握紧拳头，狐火在掌心跳动。
远处沙丘后传来一声狼嚎，短促而急切，不像寻常通讯信号。她抬头看去，几道黑影正快速移动，似乎是狼骑在绕行包抄。
他们回来了。
她没有慌。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洼地中央，高声喊道：“苍牙！我知道你在！你要我看什么，直接说！”
风声吞没了她的声音。
几秒后，沙丘顶端出现一个人影。苍牙站在那里，没有下狼，也没有靠近。
“你以为我是来抢残片的？”他声音远远传来，“我是来让你看清谁在背后动手。”
“谁？”
“你信任的人。”他抬起手，指向南方，“去看看归墟传讯石。昨晚有人用它发了假令，调动了三支巡逻队进入幽原。那些人现在都死了。”
叶璃心跳加快。
传讯石只有核心成员才能使用。能发出假令的，要么是权限极高，要么是早已被渗透。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因为汐瑶第三次去了浮岳。”他声音低下去，“她说，如果她回不来，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叶璃屏住呼吸。
“她说——‘别相信你能看见的一切’。”
话音落下，苍牙调转狼头，带着队伍迅速撤离。这一次，他们没有攻击，也没有威胁，走得干脆利落。
叶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慢慢抬起手，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旋转。罗盘指针轻微晃动，最终指向南方偏东，正是归墟方向。
她刚要迈步，忽然察觉脚下异样。
那块塌陷的岩石缝隙里，黑色液体正缓缓渗出，像有生命般朝着她的鞋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