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告别租借点管事，没有贸然踏入雾海，先寻了处岩石背风的僻静角落。
他取出灵庭泡中的聚梦囊，指尖注入一丝微弱能量，囊口缓缓张开，各色梦核的光晕在雾中隐约流转。
他要找的是一套雾行者常用的代步储物组合——一枚货郎鼓形态的梦核，搭配一只巴掌大的竹编货郎箱梦核，皆是碎核渊内古镇货郎的梦泡破碎后凝炼而成，本就互为配套，前者主代步护身，后者主收纳隐匿。
货郎鼓木柄古旧，鼓面是淡灰色雾纹凝结，并非实物；货郎箱纹路细密，边角缠着陈旧绳结，两者都蕴含雾海生存的基础规则，是碎核渊周边雾行者的常用器物。
李砚先将货郎箱梦核托在掌心，指尖轻叩箱盖，箱体应声而开，内里是中空的储物空间，能牢牢锁住能量波动，恰好用来存放从碎核渊带出的其余梦核与梦泡碎片。
他小心翼翼地将聚梦囊内的东西尽数转入货郎箱，再合上箱盖，那箱子瞬间收缩，紧贴掌心，轻若无物，随后他将其嵌入货郎鼓的中空木柄末端，两者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外人看去，不过是一柄普通的货郎鼓。
做好准备，他握紧货郎鼓木柄，试探着轻轻摇动，“咚、咚”两声沉闷的轻响在雾中扩散开来，如同石子投入静水，激起一圈淡淡的能量涟漪。
随着鼓声，一层淡灰色的薄光从鼓身蔓延而出，顺着他的手臂包裹全身，形成半透明的梦泡屏障，雾海特有的阴冷侵蚀感瞬间被隔绝在外，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李砚心中稍定，又连续摇动了几下，鼓声节奏均匀，屏障的光膜也随之明暗交替，愈发稳固，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轻微的推力从鼓身传来，让他在浓稠的雾中行走时少了许多阻滞。
他返回租借点外围，见一位背着采药篮、神色平和的老雾行者正要离开，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前辈，晚辈初来乍到，想去黑市交易些东西，不知该往何处走？”李砚语气恭敬，刻意收敛了周身气息。
老雾行者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在他手中的货郎鼓上稍作停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等配套梦核在雾行者中很是常见，倒也不引人注目。
“往雾海东南走，过了断云崖，再绕过三株迎客古松，能见到一片黑石乱阵，那便是黑市入口。”老雾行者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告诫，“雾海蚀骨，全靠梦泡护持，你这货郎鼓看着稳妥，可黑市本身是座独立梦泡，入内便无需再摇，只是里头龙蛇混杂，多是杀人越货之辈，莫要露财，凡事多留个心眼。”
李砚道谢后，依着指引踏入雾海东南。
这里的雾气比之前更为浓稠，几乎化作实质，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的路径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凭着灵庭泡的微弱感应辨别方向。
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李砚感觉到周身的梦泡屏障微微波动，光膜颜色淡了些许，雾海的阴冷气息隐隐透了进来，皮肤泛起一丝凉意。
他不敢耽搁，立刻握紧货郎鼓木柄，手腕发力，“咚、咚、咚”的鼓声接连响起，节奏比之前稍快，如同赶路时的脚步。
鼓声传开，淡灰色的光膜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添了柴的火焰，重新变得厚实，阴冷感被彻底隔绝，甚至有一股暖意从屏障内侧散发出来，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沿途的雾气似乎也被鼓声惊动，纷纷向两侧避让，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让他前行的速度快了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枝条上凝结着白色的霜花，显然是长期被雾海侵蚀的结果。
李砚正欲绕行，忽然感觉到梦泡屏障再次出现波动，这次的波动比之前更为剧烈，光膜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一股尖锐的侵蚀力试图穿透屏障，刺向他的皮肤。
他心中一紧，知道是雾海的侵蚀加剧，连忙加快摇动货郎鼓的速度，鼓声变得急促而响亮，“咚咚咚、咚咚咚”如同急雨敲窗，在浓雾中回荡。
随着急促的鼓声，货郎鼓梦核的能量被彻底激活，淡灰色的光膜猛地膨胀开来，又快速收缩，裂痕瞬间愈合，屏障表面甚至泛起一层细密的符文光泽。
一股更强的推力从鼓身传来，带着他直接掠过灌木丛，落地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原本黏腻的雾气再也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
沿途偶有其他雾行者路过，大多手持或背负着各式雾海代步梦核，有摇着铃铛配布袋的，有背着竹编斗笠配小匣的，神色都透着警惕，彼此间保持着距离。
李砚每次遇到人，都会停下脚步，摇动货郎鼓稳住屏障，再小心翼翼上前求证路线，确认无误后才敢继续前行。
一位同样握着货郎鼓的中年雾行者见他动作生疏，还特意提醒：“小兄弟，这雾海深处侵蚀力强，货郎鼓不能停太久，约莫一炷香就得摇一次，鼓声不能太轻，也不能太急，匀着劲来才持久，你这鼓配箱的组合，看着是碎核渊出来的，收纳性倒是不错。”
李砚道谢记下，依着中年雾行者的说法，保持着均匀的节奏摇动货郎鼓，鼓声在浓雾中起起落落，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终于，断云崖出现在眼前，崖下雾气翻腾，隐约能见到下方翻滚的能量乱流，黑色的乱流如同毒蛇般窜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李砚贴着崖壁缓缓移动，每走几步便摇动一次货郎鼓，借助鼓身的移动规则抵消崖壁附近的乱流引力，避免被卷入下方。
绕过断云崖，又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三株形态苍劲的迎客古松出现在视野中，松树的枝干扭曲着伸向雾中，松针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透着一股古老而孤寂的气息。
穿过古松林，一片黑石乱阵赫然出现在眼前。
石块大小不一，随意散落，表面刻着模糊的古老符文，散发着隐晦的遮蔽气息，若不是有人指引，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交易场所。
他刚踏入黑石阵，便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落在身上，那些目光如饿狼般带着贪婪与审视，刮得皮肤隐隐发紧，尤其是在他手中的货郎鼓上停留了片刻，虽未显露过多觊觎，却也透着不善。
李砚心中一凛，下意识将货郎鼓攥得更紧，手腕一动，“咚、咚”两声鼓声响起，屏障光膜瞬间亮起，同时放慢脚步，装作若无其事地穿过乱阵。
踏入阵中心的刹那，周遭的雾气骤然消散，一股稳定的能量波动包裹全身，货郎鼓的梦泡屏障自动收敛，不再需要鼓声维系——这里便是黑市的核心区域，一座独立存在的庞大梦泡。
阵后豁然开朗，数十座简陋的石屋、茅草棚错落分布，往来人影穿梭不息，大多身着粗布衣衫，或蒙面遮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
空气中弥漫着雾晶的清润气息、丹药的苦涩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耳边传来摊贩的叫卖声、交易者的低声议价，却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李砚收起货郎鼓，将其别在腰间，指尖下意识摩挲着鼓身末端的货郎箱接口，目光快速扫视四周，试图寻找一处看似可靠的交易摊位。
可刚走没几步，便察觉到不对劲——身后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跟着，那气息阴冷黏腻，如影随形，每次他刻意加快脚步，那气息便也随之靠近，停下时，对方也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人群中。
他眼角余光快速扫视，隐约瞥见一道穿着灰袍的身影，始终躲在石屋阴影或人群缝隙中，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透着贪婪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腰间的货郎鼓。
李砚心中愈发不安，后背渐渐渗出冷汗。
雾海之中，杀人越货本是常事，黑市虽有规则约束，却也挡不住亡命之徒，他这货郎鼓配货郎箱的组合，虽看着普通，可若是被人察觉内里藏着碎核渊出来的梦核与梦泡碎片，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他下意识摸了摸货郎鼓的木柄，感受着内里货郎箱中梦核的精纯能量，愈发不敢大意。
原本想尽快变卖梦核换取雾晶的念头，此刻被深深的忌惮取代，甚至萌生了转身离开的想法。
可他深知，自身雾介尚浅，若不能尽快换取资源壮大实力，日后在雾海中寸步难行，更别说守护这些从碎核渊带出的宝贝。
他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目光在各个摊位间流转，一边装作挑选商品的样子，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
走过一个贩卖雾晶的摊位时，他故意停下脚步，弯腰翻看摊位上的碎石，眼角余光却瞥见那道灰袍身影也停了下来，躲在不远处的石屋柱子后，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
李砚心中一紧，连忙直起身，快步走向另一个售卖丹药的摊位，脚步刻意加快，试图甩开对方。
可无论他走到哪里，那道阴冷的气息始终如影随形，如同附骨之疽，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愈发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只能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走，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安全地将梦核变卖出去——或许得找个看起来实力雄厚、规矩森严的固定店铺，而非流动摊贩，才能避开这些觊觎的目光，可在这鱼龙混杂的黑市，这样的店铺又该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