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轻响在身后响起时，林疏桐的掌心还残留着谢沉渊拽她手腕的温度。
门后世界的光线比想象中更柔和，像是被浸在春晨的雾里，可当她抬眼望见那座悬浮的青铜轮盘时，后颈的汗毛还是根根竖起——轮盘足有十丈高，表面布满细密刻痕，每道刻痕都流转着星子般的微光，像极了她曾在《九霄录》残卷里见过的“天命星图”，只不过此刻那些星子不再是固定的，而是顺着轮盘转动的方向缓缓游移，仿佛每道刻痕里都藏着一个正在呼吸的世界。
“这是……”她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却被谢沉渊拽住衣袖。
玄铁剑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她转头，正看见他盯着轮盘下方的目光像淬了冰。
他道袍被剑气撕开的裂口随着动作晃动，额角的血珠还没凝固，在晨光里泛着暗褐：“看铭文。”
林疏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轮盘底部刻着一行古篆，笔画深嵌青铜，像是被雷火灼出来的：“天地为局，众生为棋；命定之道，唯承命者可改。”她喉咙发紧——原主记忆里，青竹镇老书斋的残卷里也有类似句子，当时她只当是疯道士的胡言，此刻却觉得每一笔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他们倒会找替罪羊。”谢沉渊的指节抵在剑柄上，指腹蹭过剑刃缺口，那是他为劈碎最后一道虚影时崩的，“让我们当这个承命者，替天道背改命的因果。”他话音未落，左侧突然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轻响。
李明不知何时凑到了轮盘边缘，指尖悬在一道刻痕上方半寸处，喉结动了动：“林姑娘，您看这个。”他的声音发颤，像是被什么惊着了。
林疏桐走过去，只见那道刻痕本是青金色，此刻却缓缓褪成了灰黑，边缘还渗出细碎光点，像极了原世界里被雷劫劈碎的法宝灵光。
“这些刻痕在变。”李明吞咽着唾沫，“我在镇志里见过轮回门的记载，说那是天道用来筛世界的筛子——筛子转一圈，筛掉的是‘不符合天命’的世界。”他的指尖跟着刻痕移动，“现在看来，这轮盘……就是那个筛子。”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在识海轻轻震动，她能感觉到“咸鱼心诀”自动运转，将翻涌的心悸转化为丹田暖意——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懒骨头心法竟也能当定心神针。
如果轮盘真能重启世界……她想起原身被主角团围杀时的绝望，想起谢沉渊在原着里被天道背叛后疯癫的模样，想起青竹镇老书斋前那株她每天躺平的老槐树。
如果重来一次，是不是就能……
“但它不止能重启。”
低沉的男声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林疏桐转头，看见赮虎背靠着墙，双手攥着袖口，指节发白。
他左脸的旧疤在光里泛着青，那是墨流苏当年用淬毒匕首划的：“我在无相阁密室见过类似的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被轮盘听见，“那装置的真正用处，是抹除‘不稳定变量’。”他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您知道他们怎么定义‘不稳定’吗？”他笑了一声，比哭还难听，“是那些不肯按天道剧本活的人。”
林疏桐的呼吸顿住。
轮盘的转动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极了原身临终前耳边的嗡鸣。
她下意识去摸怀中的《天命录》，那本书烫得惊人，几乎要透过布料灼伤皮肤——那是原世界天道的意志，此刻却在她手里发烫，像是在催促她做什么决定。
“所以你在怕什么？”
谢沉渊的身影突然近在咫尺。
林疏桐抬头，正对上他泛红的眼尾。
他不知何时卸了剑，掌心覆在她手背，指腹轻轻擦过她腕间系统留下的淡光纹——那是她每天躺平签到时，系统自动生成的标记，像条淡银的链子。
“怕选错？”他的拇指摩挲她冰凉的指节，“还是怕……”他喉结滚动，“怕自己消失？”
林疏桐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穿书那天，她在老书斋的破藤椅上打盹，系统突然在识海炸响；想起谢沉渊第一次见到她时，用剑尖挑开她盖在脸上的书，皱眉说“哪来的懒鬼”；想起青竹镇的孩子们追着她要糖葫芦，说“九娘姐姐比话本里的仙子还好看”。
如果她消失了，这些都会被抹去吗？
“不管你选什么。”谢沉渊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飞什么，“我都在。”他的掌心很热，烫得她眼眶发酸。
她忽然想起原着里，这个被天道背叛的圣子，在化神劫时独自硬抗九十九道雷劫，最后被雷火焚成灰烬前，还在笑天道不公。
可现在他站在这里，道袍破了，脸上有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温柔：“掀桌子也好，重摆棋盘也罢，我陪你。”
林疏桐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碰向轮盘。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轮盘的转动停在半空，刻痕里的星子悬在原处，连谢沉渊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指都凝固成雕塑。
她能看见李明瞪圆的眼睛里，睫毛正停在颤动的弧度；能看见赮虎喉结卡在吞咽的动作里，连疤痕的褶皱都清晰得可怕。
系统提示音也消失了，识海一片寂静，只有《天命录》还在发烫，烫得她心口发疼。
而在这绝对的静默里，她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直接响在她脑海最深处。
“承命者，你准备好……”
“接受代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