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回到秦王府的马车上，苏妙妙脸上的兴奋与得意，在看到墨渊递来的那张关于兰嫔身世的纸条后，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宸妃……就是母后提过的那个，同样被批了‘多子多福’的命格，最后却一尸三命的妃子？”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墨渊握住她冰凉的手，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二十年前，宸妃在御花园的湖中溺亡，当时她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事后查明，是有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会导致孕妇下肢水肿、行动不便的寒性药物。但下药的宫女在被抓之前就自尽了，线索就此中断。此事，成了先帝在位时的一桩悬案。”
苏妙妙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之前，她觉得“赤蝎”是冲着墨渊的权势来的，兰嫔是想拉拢她，宫斗是后宫女人的KpI考核。
可现在，宸妃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所有表象，将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串成了一条阴冷致命的线。
一个同样“多子多福”的女人，二十年前离奇死亡。
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后人，如今在宫中如履薄冰，并且与那个神秘的“赤蝎”组织有关。
而那个组织，又将一枚代表核心成员的图腾，通过这个后人，送到了自己——新一任“多子多福”孕妇的手中。
这已经不是挑衅或拉拢了。
这是警告，是示威，更像是一份跨越了二十年光阴，血淋淋的“投名状”。
【原来……这剧本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宅斗宫斗轻喜剧，而是悬疑惊悚片啊。兰嫔这是在告诉我，我们坐在同一条随时会沉的船上，而弄沉船的人，二十年前就动过手了。】
“老公，”苏妙妙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墨渊，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这件事，不能等了。”
“我明白。”墨渊将她揽入怀中，“宸妃的案子，我会让阿影去宗人府和内务府，把当年的卷宗全部调出来，重新查。你不用担心，安心在府里养胎。”
“不，”苏妙妙摇了摇头，“我不能只在府里待着。兰嫔这条线，必须由我来接触。”
她靠在墨渊怀里，冷静地分析道：“她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递给我，就是在赌。赌你会去查案，也赌我会接下她的‘投名状’。我们现在是唯一的‘盟友’了。而且，皇帝今天成立了那个‘特别审计司’，这给了我一个绝佳的、可以光明正大插手宫中事务的借口。”
墨渊沉默了。
他知道，他的小王妃一旦认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他最终妥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但你记住，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秦王府。”
“知道啦，我的靠山天下第一硬。”苏妙妙在他怀里蹭了蹭，紧张的心情，终于被这熟悉的怀抱所安抚。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
第二天一早，宫里又来了人。
这次，是墨曜的贴身太监亲自来传话，请秦王和王妃去御书房叙话。
苏妙妙挑了挑眉。
她换了一身相对日常的宽松衣裙，慢悠悠地跟着墨渊进了宫。
御书房里，没有文武百官，气氛也远不如太极殿那般庄严肃穆。
墨曜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正负手站在一幅巨大的江山社稷图前，脸色看不出喜怒。
旁边，昨天才被任命的中书舍人王启年，正捧着一本苏妙妙的账册，看得如痴如醉，嘴里还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资产’等于‘负债’加‘所有者权益’……妙啊！实在是妙不可言！”
看到苏妙妙进来，王启年激动地迎上来，深深一揖：“下官王启年，参见王妃殿下！王妃的‘复式记账法’，实乃经世济民之学问，下官……下官想拜您为师！”
苏妙妙：“……”
【小伙子，你很有前途，就是有点太激动了。我这最多算个会计速成班，你这直接要搞成cpA认证了。】
“咳。”龙椅方向传来一声轻咳。
王启年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红着脸退到一边。
“皇叔，皇婶，坐吧。”墨曜指了指旁边的紫檀木椅。
“昨日在朝堂之上，皇婶技惊四座，朕也是大开眼界。”
墨曜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成立‘特别审计司’，让皇婶你来协助王启年，彻查贪腐，也是为了整肃朝纲。此事，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一件。”
苏妙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把我的数据库变成你的武器库，还想让我当免费的技术指导。】
她脸上挂着乖巧的微笑，欠了欠身：“皇上言重了。臣妾就是一个开火锅店的，哪里懂什么朝政大事。只是我这人有个毛病，自己的钱，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这账本，就是我的命根子。要是没了它，我这火锅店都不知道该怎么开了。”
墨曜看着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这个皇婶，滑得像条泥鳅。
跟她谈大局，她跟你谈生意。
你跟她讲规矩，她跟你讲难处。
“说起火锅店，”墨曜话锋一转，“朕倒是很想念火锅的味道，听说皇婶研发了新口味，不知是何等滋味？”
来了。
苏妙妙一笑。
“皇上要是想尝，那还不容易？”苏妙妙接口，眼睛亮晶晶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臣妾让厨房准备一下，保证让皇上一尝，就忘不了！”
一顿饭下来，偏殿里的气氛，从君臣议事，变成了美食鉴赏会。
王启年吃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赞叹：“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墨曜也渐渐放开，与墨渊讨论起了哪种食材配哪种汤底更好。
苏妙妙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皇上，”她适时地开口，“您看，我这火锅店，每天要卖出上千盘这样的牛肉，上万斤的蔬菜。每一笔采购，每一份工钱，都得记在账上。这账目一多，就容易乱。所以臣妾才想出了那个‘复式记账法’，纯粹是为了自己省事，少赔点钱。”
她端起一杯果茶，继续说道：“至于那个‘特别审计司’，臣妾听王大人的，他让我查谁，我就让我的账房先生去箱子里把对应的单子找出来给他。您放心，保证都是原件，上面还有人家的手印呢！”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审计司的主导者”，变成了一个“提供原始票据的供应商”。
姿态放得极低，却把核心权力——数据的最终解释权和保管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墨曜吃了人家的嘴软，又亲身体验了这“账本”背后的“生意”有多红火，心里的那点芥蒂，也消散了大半。
他擦了擦嘴，没有立刻表态，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铜锅里依旧翻滚的汤汁。
“这红汤霸道，白汤鲜美。皇婶的火锅店，莫非就只有这两种味道？”
【来了，客户需求调研环节！这是食髓知味，想办VVIp会员卡了？】
“回皇上，这鸳鸯锅只是‘入门款’。臣妾的铺子里，最近正在研发‘金汤酸菜’和‘番茄’两种新锅底。金汤酸爽开胃，专攻喜好酸辣口的食客；番茄锅酸甜浓郁，涮煮海鲜和蔬菜，别有一番风味，最得女子和孩童的喜爱。只是工序还需改良，尚未对客人们推出。”
“哦？还有未推出的新口味？”墨曜的兴趣更浓了。
他发现，跟这个皇婶打交道，就像吃这火锅一样，总有新的惊喜等着你。
你以为已经尝到了精髓，她却告诉你，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终于明白，这个皇婶，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你用权势压她，她就用生意场上的规矩跟你打太极。
你跟她来硬的，她比你还硬。你跟她来软的，她就能顺着杆子，把火锅开到你御书房来。
“罢了。”墨曜终于做了决定，他指了指苏妙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审计司之事，就按皇婶说的办。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墨渊和王启年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墨曜看着苏妙妙，慢悠悠地说道：“下次，朕要尝尝你说的那个‘番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