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白渊推开宿舍门时,走廊里的声控灯刚熄灭,只有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描出一道冷白的光带。
他扶着门框站了几秒,额角的钝痛还在一阵阵跳,像是有根细针在太阳穴里反复扎着,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虚浮——方才在识海里与第三人格对峙消耗的心神,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
宿舍里很静,周寒的床铺早就拉上了遮光帘,隐约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熟了。
只有靠窗的那张床还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落在白鹤身上,把他露在被子外的胳膊照得清晰——上面还贴着好几片创可贴。
白渊没开灯,借着夜灯的光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床边,刚想弯腰卸下单肩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回头时,正看见白鹤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大概是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懵,头发也翘起来一撮,像只没站稳的小兽。
“你回来了?”白鹤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一边揉眼睛一边掀被子,脚刚沾到地板,就被床脚的拖鞋绊了一下。
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像个小炮弹似的往前扑——恰好撞进刚转过身的白渊怀里。
“我去呀!”白鹤的下巴磕在白渊的肩膀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手忙脚乱地撑着白渊的胳膊起身,
“白师傅!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脚底下……”
白渊被撞得闷哼一声,额角的疼痛骤然加剧,他皱着眉扶住白鹤的胳膊稳住他,嘴里下意识地冒出那句惯有的“歪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有鬼灵人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几分没散去的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白鹤原本还在紧张地搓着手,听见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歪着头认真思索了几秒,像是在拆解这句逻辑,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开口,语气还带着点无辜:
“啊,那我不道歉,你该呀?”
白渊扶着白鹤胳膊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倦意和烦躁瞬间凝固,只剩下满脸的错愕。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这逻辑竟该死的“通顺”——一时间竟卡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白鹤,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空气静了两秒,连周寒的呼吸声都仿佛清晰了几分。
白鹤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白师傅?你……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撞疼你了?”
白渊:……
“行了行了,你睡吧。”
白渊的声音里裹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无奈,尾音刚落便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望着身旁白鹤那双写满“为什么”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嘴角还抿着没问出口的话,活像只被按下好奇心的小兽——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指尖在空中虚虚划了道弧线,示意他别再纠结。
白鹤盯着白渊眼底藏不住的疲惫,到了嘴边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指尖蹭了蹭枕头边缘,带着几分不情愿地重新躺回床上,被褥拉到胸口时还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只看见白渊转身走向窗边的背影,肩线绷得有些紧。
窗外的夜色像是被墨汁泡透了,时间在无声的沉默里溜得飞快。
当第一缕晨光被乌云掐灭在天际时,一天已然过去,空气中的凝滞感却在悄然加重。
“今天,灵异之夜到了。”
白渊的身影飘在半空中,衣摆随着无形的气流轻轻晃动。
他抬眼望向天空,原本该是暮色沉沉的穹顶,此刻被厚重的乌云压得极低,墨黑色的云层像是无数翻涌的潮水,又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色帷幕,将整个世界裹在其中。
偶尔有几道暗紫色的电光在云层里一闪而过,却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只衬得周遭的空气愈发诡异、压抑,连风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地面上,张清道站在最前方,青灰色的道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目光死死锁着那片乌云,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那云层里散发出的阴邪气息,比他毕生所见的任何妖物都要浓烈。
各国国主站在他身后,平日里沉稳的面容此刻都覆着一层凝重。
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有人抬手按了按通讯器,却只听见电流的滋滋声——信号早已被那诡异的气场切断。
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这局势,比预想中还要凶险百倍。
“比咱们这边糟多了……”有个国主低声喃喃,目光下意识飘向大夏国的方向。
那里的乌云更厚,甚至能看到黑色的雾气在云层下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人群中窜出。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他朝身边几人递了个眼神,几人立刻会意,脚尖点地便朝着大夏国的方向疾驰而去,衣袂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们都清楚,眼下这局面,仅凭张清道一人,根本撑不住多久。
可就在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时,一个关键的身影却不见了——白渊。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有人说看见他往东边去了,有人说他化作一道光融进了云层,各种猜测在人群中悄悄蔓延,却没人能确定他的去向。
这个在关键时刻总能带来转机的人,偏偏在最需要他的时候没了踪影,无疑给本就紧绷的局势,又添了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而此刻,白渊正坐在一处偏僻的破庙里。
庙顶的瓦片缺了大半,漏下的风卷着灰尘落在他肩头,他却像是毫无察觉,指尖轻轻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那是枚通体银白的吊坠,形状像片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柔光。
“怎么办呢?”他低头看着吊坠,声音轻得像在自语,“光靠他们……肯定是不行的。”
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吊坠的边缘硌得指腹微微发疼。
他清楚自己的力量,一旦明目张胆地露面,身上的气息必然会引来那乌云后的东西,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把更多人拖进危险里。
“可要是不管……”他抬头望向大夏国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地球这一次,是真的要玩完了。”
风从破庙的窗棂钻进来,吹得他衣摆轻轻晃动,吊坠上的柔光也跟着闪烁了几下,像是在回应他的纠结。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嘶吼,白渊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的吊坠瞬间变得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