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赵霜骑兵追袭，孙坚残部早已是强弩之末，好不容易才冲破阻拦，踉踉跄跄退回高都城。
城门沉重闭合的瞬间，士兵们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倒在地，甲胄碰撞声混杂着粗重喘息，城楼上摇曳的火把，映着一张张面无血色的疲惫脸庞。
孙坚却无半分歇息之意，刚踏入县衙便一脚踹翻案几，断木飞溅间，厉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立即修整，二更天造饭，三更天连夜出城，驰援天井关！”
众将齐齐色变，程普急忙上前半步：“将军，弟兄们已累得脱了力，夜里行军视线受阻，若再遇埋伏……”
“正是夜里走，才最安全！”孙坚猛地打断他，“赵霜那死丫头片子白日里缠得紧，定预料不到我们夜里行军，必会放松戒备。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赶到天井关！迟一步，我们全得困在这儿！”
众将虽忧心忡忡，却也深知局势危急，只得咬牙应下：“遵令！”
三更天，高都城南门的铁闩被兵士轻缓抽出，厚重的城门轴在寂静中压出几不可闻的吱呀声。
孙坚按了按腰间的古锭刀，率先踏入城外的浓黑，身后的部曲紧紧跟随，脚步压得极低。
夜漆黑如墨，唯有三两支火把悬在队伍两侧，昏黄的光焰在夜风里明明灭灭，勉强勾勒出士兵们绷得发紧的下颌线。
人衔枚，马勒口。连马蹄早用粗布层层裹住，落在地上只余细碎的闷响，整支队伍仿似贴着地面游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旷野深处挪去。
可先锋队的马蹄刚踏出城郭，前方的黑暗里突然“呼”地窜起一片火光——不是零星几点，是成百上千支火把同时亮起，密匝匝的火点如坠地的星子，瞬间将周遭照得亮如白昼。
灼热的气浪裹着“缴械不杀！”“降者免死！”的呐喊扑面而来。
孙坚队伍里的战马惊得人立而起，前蹄疯狂刨着地面。
“又是赵霜的把戏！”孙坚心头一沉，手按刀柄正要下令，目光却猛地定格在火光中央——那员身披重甲、手持巨斧的魁梧身影，赫然是徐晃！
“徐晃？！”孙坚瞳孔骤缩——他算准了赵霜的会追来，却万万没料到，徐晃会出现在此处！难道赤匪攻打晋阳的主力已经赶过来了？
“孙坚，此路不通！”徐晃勒马立在火光前，声如洪钟，“识相便束手就擒，免得斧下亡魂！”
他身后的人群挥舞火把，呐喊声震耳欲聋，声势滔天。
“将军，回城！快回城固守！”黄盖急声喊道，众将也纷纷附和——眼前火光遍野，不知敌军虚实，退回城中尚有一线生机。
孙坚却死死盯着前方，眉头紧锁，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慌什么！他这是虚张声势！”
他勒马向前，扬鞭指向火光：“你们仔细看——火把虽密，却只敢远远呐喊，无一人敢往前半步；再看那些人影，虽潜藏的夜色之中，但隐隐可见衣甲杂乱，哪有半分正规军的模样？
徐晃的苍石军是步兵精锐，若真主力赶到，怎会是这般松散光景？不过是赤卫队临时拼凑的幌子！
我们若被他们唬住，缩回城内，等他们主力到来，就真正变成瓮中之鳖。现在随我杀出去，反而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前方的呐喊声愈发激烈，却果然如他所言，始终无人敢冲上来。孙坚心中更定，当即嘶吼下令：“骑兵列阵！随我向西突围！冲过去！”
“杀！”
骑兵紧随孙坚，如一支离弦利箭，朝着火光最稀疏的西侧猛冲。
赤卫队员虽悍不畏死，却多是百姓出身，缺乏实战经验，见骑兵冲锋而来，顿时乱作一团，没有效阻击。
刀光剑影在火光中交织，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马匹哀鸣混作一团。
孙坚双目赤红，嘶吼着挥刀，刀刃劈出一道寒光，硬生生将挡路者砍翻，一路血路冲杀在前，绝境之中，反而激出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赤卫队员虽人数占优，却难敌骑兵冲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撕开缺口。
最终，孙坚带着六百骑兵冲出包围，身后的队伍又折损大半，残兵的哀嚎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徐晃站在火光里，望着他们突围的方向，眉头微蹙：“江东猛虎，果然名不虚传。”
次日天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徐晃便带着人来到天井关，和赵云汇合。
他一路过来，却没有看见孙坚队伍的影子。
“按常理，他突围后应直奔天井关驰援曹操，怎会凭空消失？”赵云语气里满是疑惑。
正沉吟间，山路上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几名乡亲神色慌张地赶来，为首一人急声道：“两位将军！昨夜我们见一队骑兵往西去了！他们路过村子时，抢了粮食，还伤了好些乡亲，下手狠得很！”
赵云与徐晃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孙坚根本没打算回天井关。
他心里打得精明算盘：天井关有赵云的主力在此，他带着一群残兵过来便是死路；往西是人民军防备薄弱之地，既能抢粮补给，又能寻机脱身，至于天井关上的曹操，他倒是不在意——曹操自然有能力守住的。
“此人不只是勇猛，领兵作战确实有一套。”徐晃冷哼一声，“不过他残部也就几百人，成不了气候。”
赵云颔首，语气坚定：“公明，你率部围困天井关，牵制曹操，待主力抵达后再行攻关。我带飞龙军往西追击——孙坚凶悍，若让他逃脱，必再祸害百姓，而且此人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好！”徐晃沉声应下，“你放心前去，天井关这边有我盯着，绝不让曹操有机会突围！”
计策既定，赵云翻身上马，银枪一扬：“飞龙军，随我出发！”
马蹄声起，一队骑兵如疾风般向西疾驰，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弥漫开来。
徐晃则转身部署兵力，将天井关团团围住。
一场新的对峙，在晨色里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