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芙那句充满了无尽狂妄与霸道的“女王宣言”——“留他一命当我的尖刀”如同一柄无形的、最沉重的战锤狠狠地敲响在正义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时。
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了。
国王奥古斯都五世那张肥胖的、一直试图维持着“帝王威严”的脸在这一刻彻底地绷不住了。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
那是一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想怒却又不敢发作的、极其复杂的、堪称“五彩斑斓”的表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仅当庭替他“审判”了罪臣。
甚至还反过来“教”他该如何处置罪臣的……无法无天的少女。
他那颗浸淫了数十年“权术”与“制衡”的、早已坚硬如铁的帝王之心在这一刻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荒谬的念头——
——他今天召集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一场“听证会”。
——而是一场……针对他本人“王权”的……“逼宫”？
而逼宫的“主角”竟然还是一个由他自己亲手从“泥潭”里扶植起来的……“棋子”？！
这简直就是他执政生涯以来最大的……滑铁卢！
但是……
他能怎么办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站在少女身后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黑发少年。
在那个能一指弹碎“弑神之刃”一个眼神就让满朝文武尽数跪伏的“怪物”面前……
他这个凡间的“国王”除了……“接受”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准……准了。”
最终国王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充满了“无力”与“妥协”的字眼。
他按照伊芙“设定”好的“剧本”将那本应是“死罪”的巴赫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以“软禁”之名行了“保全”之实。
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需要留下巴赫这颗虽然已经“半废”但依旧是教会内部“最大刺头”的棋子。
来为他在未来与伊芙这头已经彻底“失控”的“恶狼”的博弈中保留最后一丝……“制衡”的可能。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充满了“神魔”色彩的闹剧即将就此草草收场的时候。
王座之上那位刚刚才“吃”了一个哑巴亏的老国王却突然再次开口了。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的洪亮与威严！
一股属于“帝王”的、虽然在“神威”面前不值一提但依旧足以让所有“凡人”都为之心惊胆战的恐怖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所有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贵族和官员们再次吓得浑身一颤！
他们看到。
国王缓缓地从他那张宽大的王座之上站了起来。
他那双一直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如同最精明的老狐狸般的、充满了“算计”的、冰冷的精光！
他看着那个正准备功成身退的伊芙缓缓地说道：
“——‘罪人’虽然已经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但是‘功臣’也同样应该得到她应得的……‘赏赐’！”
“赏赐”？！
伊芙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瞬间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这位老谋深算的国王绝不可能会这么“好心”！
这份突如其来的“赏赐”绝对是一颗包裹着“蜜糖”的……
——最致命的“毒药”！
“——伊芙·冯·阿斯特莱雅！”
国王的声音如同神圣的谕令在整个正义大厅之内轰然回荡！
“——你在此次‘庇护所瘟疫’事件中不畏艰险深入虎穴以无上的智慧与非凡的勇气揭露了一场足以动摇王国根基的巨大阴谋！”
“——并且还以你那源自于‘古老血脉’的、仁慈的‘自然’之力拯救了数十万迷途的王国子民！”
“——此等盖世之功足以载入艾德兰王国千年史册！”
他先用最华丽、也最“官方”的辞藻将伊芙今天所有“出格”的、“大逆不道”的行为都给彻底地“洗白”了！
将她塑造成了一个为了“揭露阴谋”、“拯救苍生”的、伟大的……“王国英雄”！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为彰显王室对‘英雄’的敬意！”
“——为安抚那数十万因为失去了家园而惶恐不安的……民心！”
“——朕在此以艾德兰王国第五任国王之名敕封：”
他看着伊芙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充满了“荣耀”与“枷锁”的……
——“意外”的封赏！
“——自今日起册封‘艾琳’女士为……”
“——‘王都灾后重建特别顾问’！”
“——赐‘荆棘蔷薇’荣誉勋章一枚！其地位等同于‘宫廷伯爵’！”
“——并且”
他说出了那个最致命的、也是最让伊芙无法拒绝的“阳谋”！
“——为表彰‘庇护所’的居民们在此次事件中所表现出的、坚韧不拔的‘自救’精神。”
“——朕决定！将城东郊外那片因为土壤‘贫瘠’而被废弃了近百年的、面积超过三万亩的……‘荆棘’荒地……”
“——永久地赐予‘庇护所’作为他们全新的……‘家园’！”
“轰——！！！！！”
这最后一记充满了“仁慈”与“慷慨”的“惊天封赏”！
如同一颗真正的“太阳”！
瞬间便将整个正义大厅都给彻底地引爆了！
“……天哪！永久封地！”
“……三万亩的荒地！那……那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行省了啊！”
“……陛下……陛下实在是太……太仁慈了！”
跪在地上的那些贵族们都彻底地傻掉了！
他们无法理解！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国王陛下为什么要对这个刚刚才狠狠地羞辱了他“王权”的魔女给予如此丰厚到近乎于“疯狂”的……赏赐？！
这简直就是在资敌啊！
然而伊...芙在听完国王这番“封赏”之后。
她那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
——“苦笑”。
她知道。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位玩弄了“权术”一辈子的……老狐狸的狠辣！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
这分明是一副由“名分”、“地盘”和“民意”所共同打造的、最华丽、也最坚固的……
——“枷锁”！
他册封她为“王都特别顾问”赐予她“宫廷伯爵”的地位。
这看似是给了她无上的荣耀。
但实际上却是将她从一个“不受王国法律约束”的“法外狂徒”重新拉回到了他那“王权”的体系之内！
让她从今以后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受到“王国贵族”的身份和“官僚体系”的……束缚！
而他将那片看似广阔实则毫无价值的“荆棘”荒地赐予“庇护所”。
这看似是解决了数十万流民的“安置”问题。
但实际上却是将这数十万个嗷嗷待哺的“包袱”和那片需要投入天文数字般的金钱才能勉强开垦的“无底洞”都重重地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膀之上！
他是在用这种“捧杀”的方式来消耗她限制她将她牢牢地困在“灾后重建”这件吃力不讨好的、繁重而琐碎的事务之中！
让她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去挑战他的“王权”去动摇他“王国”的根基！
最狠毒的是……
她还无法拒绝！
因为这份“赏赐”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以“安抚民心”的、最“正义”的名义所颁布的！
如果她拒绝了。
那么她就等于是在当众打国王的脸！
等于是在无视那数十万对她充满了期待的“子民”的未来！
她将瞬间失去所有的“民心”！
也将彻底地站到整个“王国秩序”的……对立面！
好一招“阳谋”！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帝王心术”！
伊芙看着王座之上那个正用一种充满了“胜利者”的、玩味眼神看着她的老国王。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次睁开。
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所有的“锋芒”都已敛去。
只剩下一片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她缓缓地提起裙角。
对着王座的方向第三次也是最沉重的一次跪了下去。
“……臣女……艾琳……”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