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还停在灰烬上，指尖沾着血和纸屑。那本日记贴在胸口，硬邦邦的，像块烧红的铁。她没动，膝盖压着碎木板，背上一阵阵发凉。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周予安不在了。
她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还是抬头看了眼月光洒进来的地方。那里空着，什么都没有。
她慢慢把手收回来，攥紧了怀里的东西。金箔的边角硌着掌心，有点疼。她靠着书架残骸撑起身子，腿软了一下，扶住墙才站稳。
直播摄像头还亮着，红灯一闪一闪，像没断气的心跳。
她走过去，没关。反而把镜头擦了擦，对准桌上那堆东西——焦黑的校服、半片金箔、撕了一半的日记页。她打开推流，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刚才的事，是真的。”
弹幕一开始是空白的。
几秒后，一条消息跳出来：【主播疯了吧？】
又一条：【这布景挺像那么回事啊，拍电影呢？】
林小满不看，只把校服摊开，露出领口那道刻痕。她指着它：“这是那个女孩穿的。她父亲逼她杀猫，用它们的魂完成仪式。她不是主谋，也不是自愿的。”
【等等，这衣服……是不是之前热搜那个失踪女生的校服？】
【卧槽，我想起来了！去年有个女高中生离奇失踪，监控最后拍到她进了旧城区一家书店！】
林小满没回应。她只是把金箔放在灯光下，翻了个面。上面有极细的纹路，像是符，又像名字的缩写。她没解释，只说：“三花猫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它最后回来，是为了让这些事被人看见。”
弹幕停了几秒。
然后刷屏：【信了】【报警电话是多少？】【别删视频，我们要转发！】
话题很快炸了。
#书店灵猫事件# 十分钟冲上热搜第一。有人扒出少女父亲的身份——二十年前失踪的玄学教授，曾研究“借魂续命”术法，后被学界除名。他的论文残页被翻出来，其中一页写着：“第十三祭品需为‘见证者’，非血亲，非自愿，目击全程而未阻，方可破契。”
【这不就是那个男生吗？直播里一直跟着她的那个虚影！】
【他是不是死了？】
【楼上别说了，我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林小满关掉手机屏幕，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她低头看手里的斗篷残片，原本焦黑卷边的布料，此刻竟泛出一点白光。她不敢碰，怕是幻觉。
可那光越来越亮，灰烬般的布面开始变色，从暗褐转为浅白，像被水洗过。一道痕迹浮出来——小小的，圆圆的，是个猫爪印。
她怔住。
三花猫……来过。
她没哭。她把布片轻轻放在桌上，退后一步，打开直播，只留背景音。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解释。她只是坐在那儿，听着屋外风穿过废墟的声音。
半夜，书架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倒塌，也不是震动。是一本书自己滑了出来，落在地上。接着是第二本、第三本。它们排成一列，又斜着摆出弧线，最后拼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空气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喵”。
不是从耳朵听见的，是从心里。
林小满抬起头，看着那排书，轻声问：“是你吗？”
没人回答。
但她听见了呼吸声，很轻，像小时候奶奶家那只老猫趴在窗台晒太阳时发出的声音。她笑了下，眼角湿了。
“谢谢你。”她说，“你们都……走好。”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比刚才更远一点，像是从院子外传来的。然后，彻底消失了。
她低头，发现桌上的布片已经变成纯白色，猫爪印还在，但颜色淡了些，像要随风化掉。
她没动它。她知道这是最后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警车来了。
记者跟在后面，举着话筒问东问西。林小满站在书店门口，穿着旧外套，头发乱着，脸上有黑印。有人认出她就是昨晚直播的主播，立刻围上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鬼男孩是谁？”
“猫真的会说话？”
她没回答。只把手里一个信封交给带队的警官：“这里面是日记复印件，还有金箔的检测建议。你们可以查。”
警官接过，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们不信？”
“信不信不重要。”她说，“东西在那儿，你们总会查到。”
她转身往巷口走。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听见身后有人喊：“主播！后续会更新吗？”
她没回头。
但她抬起右手，轻轻挥了一下。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她掏出来，热搜第一还是#书店灵猫事件#。下面一条新话题正在上升：#谢谢你，引魂人#。
她把手机塞回去，继续走。
走到巷子拐角，她停下，从口袋里摸出那片白布，最后看了一眼。风一吹，它从指间飘出去，像片羽毛，打着旋儿飞向天空。
布角翻起时，猫爪印闪了闪，然后消失在光里。
她抬头看着它飞远，直到看不见。
巷口有家早餐铺子开着，蒸笼冒着白气。老板端着一碗豆浆走出来，看见她，问：“姑娘，吃早点吗？”
她点点头：“来碗豆浆，加糖。”
老板转身回店。
她站在门口，手插在兜里，望着街对面那棵老槐树。树皮裂了条缝，里面卡着半片褪色的红头绳。
她没走过去。
她只是轻轻说了句：“该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