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筒光束停在半空，周予安的手还挡在林小满面前。影子贴着地面爬动，不是向前，而是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奏微微起伏，像一层薄灰被风吹皱。
林小满没开灯，也没说话。她把古镜塞进布袋，单手解下肩带，轻轻放在脚边。金属扣触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周予安。”她低声道，“趴下去，用侧脸贴地。”
少年鬼魂没问为什么，立刻照做。魂体比空气重不了多少，但他还是努力压低自己，让感知顺着地面延伸。几秒后，他抬头：“不是活的……是墙上的刻痕，光一斜，影子就动。”
林小满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捏在指尖。她慢慢将符纸靠近地面，离那道影子还有寸许，纸角忽然卷曲，像是被热气烘过。
“封印残留。”她说，“不是攻击阵，是警示。”
阿绣站在两人身后，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银环还在，但温度比刚才低了些，只是内侧有些发麻，像有细针在轻轻扎。
林小满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待在这儿，别靠近墙。”
她自己却走向左侧石壁。那里有一道裂缝，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人用工具硬撬开过。她取出另一张符纸，贴在裂口边缘。符纸静了几秒，突然冒出一缕青烟，随即熄灭。
“封过，但松了。”她伸手探进缝隙，指尖蹭到些粉末，“碎石是新的，外面那堆废墟塌下来的时候震松的。”
周予安飘到她身边：“我能先进去看看。”
林小满摇头：“太窄，鬼体也容易卡住。”她从布袋里取出古镜，翻过来，让背面朝上。斜钩符号安静地躺在铜绿之间，没有发烫，也没有震动。
她将镜背轻轻贴在石缝上。
几乎立刻，那道斜钩泛起一丝微光，持续了不到两息，又暗下去。
“它认得这个地方。”林小满说。
她退后半步，双手抵住碎石边缘，用力一推。石块松动，哗啦塌下一小片。缝隙宽了些，刚好够一个人侧身挤入。
周予安第一个钻进去。魂体穿过石缝时没有阻碍，他落地后立刻转身，伸手帮忙。林小满跟着进去，转身从里面把布袋拉进来。最后是阿绣，她刚跨过门槛，耳上的银环忽然轻震了一下。
她没出声，但林小满看见她手指顿了顿。
里面是一间石室，不大，四面墙都是整块青岩砌成。地面铺着石板，缝隙里积着灰，但能看出曾经有人定期清扫。正对入口的墙上刻着一幅浮雕，线条粗犷，人形手持圆物立于裂地之上，脚下波纹如水，头顶星辰排列成环。
林小满走近那幅浮雕，伸手拂去表面尘土。石质光滑，雕刻深浅一致，不是近代工艺。
她从布袋里取出一张新符纸，贴在浮雕中央。符纸边缘微微发红，像是被晒过的纸。
“有灵性残留。”她说，“很久以前，这里有人施过法。”
周予安绕到另一面墙，发现上面也有刻痕，但更复杂。一道道斜线与弧线交织，中间嵌着几个类似古镜背面的符号。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这些纹路……和古镜上的对得上。”
林小满走过来，把古镜举到眼前比对。果然，其中三处符号完全一致，尤其是那个斜钩，位置和角度都分毫不差。
“不是仿的。”她低声说，“是同源。”
阿绣站在门口没动。银环又开始发烫，这次是从内侧往外传热。她抬起手，发现环身上的细纹比之前多了几道，像是被无形的刻刀新划上去的。
她慢慢走到北侧墙边，抬手将银环贴在一处刻痕上。
刹那间，环身一震。
墙上的刻痕亮了起来，从下往上，像火苗顺着沟槽爬升。一道斜钩符号完整浮现，与古镜背面的一模一样。
林小满立刻上前，把古镜贴在旁边。两道符号并列，铜镜的纹路与石刻的线条产生共鸣，轻微震动从镜背传到她掌心。
“它在回应。”她说。
周予安飞到天花板附近，扫视整面墙。壁画内容逐渐清晰——持镜者站在大地裂口前，身后是人群跪拜，前方是星轨旋转。但最关键的部分，也就是裂口下方的画面，被一层黑色烟迹覆盖，像是曾经着过火。
林小满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掌心，然后按在烟迹上。
血迹渗入石面，像被吸进去一样。几秒后，烟迹下浮现出六个古篆字：镜启门，魂归途。
字迹浮现的瞬间，整个石室的空气颤了一下。阿绣的银环猛地一烫，她差点松手。
林小满盯着那六个字，重复了一遍：“镜启门，魂归途……不是封，是开。”
周予安从墙上飞下来：“可组织要关门，他们怕的就是这个？”
“怕的不是门。”林小满看着古镜，“是持镜的人。”
她转身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北墙地面。那里有一块石板颜色略深，边缘的缝隙比其他地方窄。
“周予安，下来。”她说，“贴地听。”
少年鬼魂落地，趴下，耳朵贴在石板上。起初只有寂静，但几秒后，他察觉到一种极低的震动，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规律跳动。
“有动静。”他说，“就在下面，三尺左右。”
林小满蹲下，将古镜平放在那块石板上。镜背斜钩符号再次发烫，热度持续上升。
“频率对得上。”她说，“古镜静置时的余温，就是这个节奏。”
阿绣走过来，站在石板边缘。银环还在发烫，但她没摘下来。她抬起手，让环身垂在石板上方。
环身突然剧烈震动，像要挣脱手指。
她没松手，反而用力压下，让银环直接贴在石板上。
“咔。”
一声轻响，不是来自银环，而是石板下方。紧接着，整面北墙的刻痕全部亮起，光芒顺着纹路蔓延，最终拼成一幅完整的星图。
星图中央，一点光格外明亮，正对着古镜背面的斜钩符号。
林小满盯着那点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标记位置。”她说，“是标记时间。”
周予安抬头：“什么意思？”
“星图是动态的。”她指着光点移动的轨迹，“它在走。每过一刻，光点移一度。现在它停在这里——对应的是……”她估算了一下，“后天凌晨。”
阿绣看着星图，手指轻轻抚过银环上的细纹。那些纹路不是随机的，它们组成了一个极小的符号，和星图中央的光点形状一致。
林小满蹲下，手指敲了敲石板。声音沉闷，但能听出下面确实有空腔。
“要打开，得有钥匙。”她说，“古镜是其中之一，银环……可能是另一把。”
周予安忽然抬头：“等等。”
他飘到星图前，仔细看持镜者的姿态。壁画里，那人左手持镜，右手抬起，掌心向下，像是在按压什么。
“之前几幅画里，他的手都不是这个姿势。”周予安说，“只有这一幅，右手是压着的。”
林小满站起身，走到星图前比对。果然，其他壁画中的持镜者手势各异，唯独这幅，右手掌心对地，指尖微微弯曲，像在感应什么。
她低头看石板，忽然伸手，将古镜翻转，镜面朝下，悬在石板上方。
镜面没照出任何东西，但镜背斜钩符号的热度骤然升高。
“不是用来看的。”她说，“是用来看‘下面’的。”
她慢慢将镜面贴近石板。
就在镜面距离石板还有半寸时，整块石板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锁扣松动。
林小满没动，也没放下古镜。
她盯着石板边缘，发现有一道极细的缝，正在缓缓扩大。